“妹妹……醒醒……不要睡了……”

“嗯……”緩緩的睜開眼，沈瑤幻梨花帶雨的憂傷神情呈現在我的面前。

“姐姐？嗯……不對，好像，變成是姐姐了……不過，我還是想當妹妹，妹妹可以被人疼，呵……”沙啞的聲音回響在我的耳邊。這是我的聲音嗎？

“你本來就是我的妹妹，我們姐妹的情誼是永遠不會變的……你的落水，家里人真的很愧疚，好在你沒事。本來以為你失憶，可以忘掉這些不愉快的事，可是最終，你還是知道了。其實這些不應該由你來承擔的。”沈瑤幻擦著眼淚。眼里充滿了愧疚。

“姐姐，別哭了，我沒事，只是受了風寒而已，又不是得了絕癥……而且，我受風寒，也不是這個原因。”我閉上了眼睛，頭好暈。

“不，妹妹，你先別睡。我還有話要說呢。其實，娘這么對你，是因為她心里有心結沒有打開。我也會勸她的，只希望你不要怪她。”

“姐姐，你別這么說。其實，你們恨我，二娘這么對我，也在情理之中。”我不自覺的搖搖頭。可是我發現頭躺在枕頭上，沉沉的，根本搖不動。

我又試著撐起上身，可是兩只胳膊一點力氣也沒有，怎么也撐不起來。我放棄了起身，又躺回了床上。頭昏昏沉沉的，腦子里有些什么東西閃過，可是，最終，卻沒有抓住。

“姐姐，有水嗎？我想喝點水。”喉嚨好像冒火般。我只是受了風寒，睡了一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有……我喂你喝吧。”沈瑤幻拿著勺子，一口口的喂著我。

“嗯……”水被一勺一勺喂進我嘴里。喝過這么苦的藥，感覺白水的味道都是甜的了。清涼水順著冒火的嗓子滑下的感覺，很舒服。

沈瑤幻似乎還在說著些什么，只是這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朦朦朧朧間，好像來了很多的人，聲音十分嘈雜。江郎中的聲音似乎出現過，這個，好像是環兒的哭聲，沈夫人冰冷的聲音似也出現過，這個……好像是凌非凡的聲音，他在說些什么？

我努力的去聽，卻聽不太清楚。我很想睜開眼睛，很想說話，可是，卻沒有力氣去睜眼，去說話。

當嘈雜的聲音消失后，我的世界也安靜了。偶爾，會有湘云的聲音在輕輕的呼喚，最終，也歸于安靜。

白茫茫中，我似乎看到了前世的家人，母親在父親的墓前痛哭著。

父親過世了么……

雖然父親給予我的父愛少得可憐，可是看到他墓碑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一陣的疼。不過這樣也好，他終于擺脫了病痛的折磨，解脫了自己，也解脫了母親。只希望母親活得幸福，找個愛他的人來過剩下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再次刺痛我的眼。原來，再次見到陽光的感覺這么好。

我看著窗外，被陽光映的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和我夢中的景物有些相似。這場夢，可真是長啊……

我撐起身，感覺身上有些乏，原來這夢不僅很長，還很累。

起身下床，腳踏到地上，居然有些發飄，雙腿使不上力氣。搖搖晃晃的走到外間，湘云趴在那里，睡得正香。我輕輕拿過衣服，給她蓋上，不想卻驚動了她。

“二少夫人，你什么時候醒來的？你怎么可以出來？郎中說你不可以見風的。”說著，把我拽到床邊，服侍我半躺在床上，并拿過那個柳枝做的大大的靠墊，墊在我的背后。

“我……睡了多久？”我的聲音居然不啞了。

“回二少夫人，你睡了五天了。江郎中說，如果十五前你醒不過來，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湘云遞過水，一口一口的喂我喝。

“十五？是十月十五嗎？”我問道。

“是。”

“原來已經十月十五了……”十月的江陵，依然感覺不到太過寒冷，使我感覺不出季節來。前世的家里，這個時候，應該下初雪了吧？想想那個夢，父親真的去世了嗎？如果真是這樣，母親應該會過得更好些吧。想到這，心里沒了痛楚，反而，一片平靜。

看向湘云，發現湘云竟然在發呆。湘云在我面前很少發呆的。我決定逗逗湘云。

“江郎中有說過我是什么病嗎？一個風寒，怎么也不會睡這么久吧？”我問湘云。

湘云頓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二少夫人，江郎中只是說你受了風寒，不過這風寒有些重，所以他加了一些藥在里面，并說你可能會睡得久一些。”

“傻湘云呵，真是風寒，他為什么會說如果十五前醒不過來，我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啊？這……二少夫人是說，江郎中有什么事瞞著？”湘云果然如我預期般的，瞪大了眼睛。

我拿過她手中的水碗，微微一笑：“我感覺江郎中加的藥有問題。從第一口我喝他的藥，就感覺藥格外的苦。而一般風寒的藥是沒這么苦的。我感覺他在試驗一些藥方，讓我去喝，如果我醒過來了，說明他的藥方有效，吃不死人；如果我醒不過來，就說明這個藥方對人有害，不能拿來治病。而我，本身就落過一次水，死里逃生，這次醒不過來，也在情理之中。”

我將碗中剩的水一飲而盡。

“啊！”湘云喊了出來。“江郎中為什么要這么做？”

“呵呵，這只是我的猜測，開玩笑的，看你剛剛呆呆的出神，你在想什么？”

“我……”湘云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低了頭。

我的心沉了下去。有問題。看來得審審她。

我擦擦嘴，將碗遞給湘云，“我餓了，去準備一些吃的吧。”

湘云出去后，我將靠墊撤掉，躺在床上。這具身體真是虛弱得很，坐起這么一會，就感覺到乏力。好在有江郎中的藥幫我調理著。剛剛雖然這么逗湘云，但我有種感覺，江郎中是不會害我。就算是他在藥里加料，也是絕對的為我好。

想到江郎中，我又想起了同為他的病人的凌非凡，這個我僅見了幾面的相公。

他于我，始終是個謎。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我卻也感覺得出來，他是個不簡單的人。聰明，世故，冷靜，完全不似紈绔子弟。在我看來，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是裝的，上青樓故意帶著湘云，更是做給家里人看的。

湘云最初是凌夫人房里的人，通風報信的事想必是常有的，難怪凌夫人會生氣。如今，將湘云丟在我這里，是不是湘云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呢？

薄情如他，也算是第一人了。自從我住回自己的房間后，他就沒來過。不過，還算他有點良心，在我這次病重，在混亂中，讓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只是迷迷糊糊中，我聽他的聲音，到不是像對我說的……

這時湘云已經吩咐幾個粗使的丫頭將飯菜擺上桌，過來叫我起來吃飯。大概是看我臉色太難看，湘云用手摸了摸我的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頭。

“我沒事，扶我起來吧。”

“是。”

湘云將我扶到了飯桌旁坐下。

“湘云，再添一副碗筷，和我一起吃吧。”我招了招手，示意湘云坐下。

“這……二少夫人，這不合禮數的。”湘云難為的說道。

“這里只有我們倆個人，我只想讓你陪我說會話，過來坐下吧。”

湘云吩咐下去，便坐了下來。

我慢慢的喝著粥，湘云訥訥的坐著，兩人都沒有說話。

粗使丫頭將碗筷添上來，我便幫湘云盛粥，湘云忙站起身搶過我手中的碗，自己盛了起來。

我們倆人依舊沒有說話，各自喝著粥。

吃完飯，粗使丫頭收拾過碗筷，湘云有些忐忑的在椅子上坐著，我也開始了問話。

“湘云，二少爺是不是離開了？”我問得很平靜，或者，我的心此刻，也是平靜的。如果我沒記錯，我那時聽到凌非凡的話，是對姐姐說的，只是具體內容沒聽清，只有斷斷續續的幾句“別難過”“離開”。

湘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喃喃的道：“回二少夫人，二少爺在三天前就走了。”

“三天前？就是他來看我的那天？”原來，真的是來告別的。

“是。”湘云小聲的說。

“那么，姐姐是不是跟著二少爺一起走的？”我終于問出了那個懸在我心中的疑問。

“是。”湘云聲音更小的應了一句。

聽到這聲“是”，我的心釋然了。女人敏感的直覺，一向是準確的。

想想當初沈瑤幻見到凌非凡時的吃驚，是因為我嫁的人是凌非凡吧；沈瑤幻會解釋她和方家少爺的事，并不是給沈二夫人聽的，而是給凌非凡聽的吧；沈二夫人說要給沈瑤幻為方少爺做主時，沈瑤幻那張紅紅的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著急吧；沈瑤幻三天前來看我時眼里的愧疚，不是因為我的身世，而是因為她會和凌非凡走吧。而凌非凡會躲到沈昭謙的院子里，也是這個原因吧。

“湘云，你早就知道吧？”我看向湘云。這大概也是湘云剛剛發呆的原因。

“是的……”湘云低下了頭。

“能和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么？”我問湘云。這其中的原因，這位在凌非凡身邊這么久的丫鬟，沒理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