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府與段王府雖毗鄰,但因為祖上一些恩恩怨怨,所以到段霆淵這一輩,兩家依舊沒什么往來,更別說什么締結姻親。
段家老太妃一心只為段霆淵選‘貼身侍婢’,也就是將來十有八九的段王妃,所以也就顧不得什么仇和怨,無論是哪家千金,無論嫡出庶出,無論容貌是否出眾,只要武功夠高強,能夠避開段王爺毫不憐香的一腳,能夠勝任‘貼身侍婢’這一職便足以。
可琴棋書畫皆通的大家閨秀好找,會上躥下跳飛檐走壁的俠女卻難尋,尤其是在養尊處優的大戶人家。
在段王府作客的劉媒婆,肥手撐著胖腦袋想啊想啊,才猛地想起,王府隔壁沐王府的小郡主——沐念恩。
說來也奇怪,這位小郡主原本是個呆呆傻傻的主兒,五歲的時候一場大病醒來,便完全變了個樣兒,琴棋書畫女紅歌舞通通不學,成天嚷嚷著‘我要自強!我要自強!’,非要吵著上山拜師學武藝,否則就削發出家當尼姑。
這事兒一傳出府,整個京城都當笑料傳得沸沸揚揚。就連當時小小太子爺南宮晟聽了,也直夸沐王府的小郡主有其曾祖母肖皇后的驚世之風。
沐王爺夫婦愛女心切,也只得忍痛將其送上了天山跟著世外高人學藝,如若不然,還怕那突然轉性的小郡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
不過那三年前下山回府的小郡主,如今卻是異常的低調,幾乎沒見著她上街或是上香,成了一位典型的大家閨秀,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外人還真不知道如今的小郡主長成啥模樣,就連她們這些媒婆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小郡主再過兩三個月便及笄,是時候找婆家了。
“就她了!”老太妃手握佛珠,拍桌而起,就算是跪斷了她這雙老腿,都要把這小郡主給求過來。“來人,把段王府的傳家寶備上,去沐王府!”
“老太妃,這……”管家弓著腰,欲言又止,老太妃這手筆也太大了吧,段王府的傳家之寶是何等貴重,怎么能輕易給了別人,更何況還是段王府的對頭。
“是王府的子嗣重要,還是那個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重要?”老太妃瞥了一旁的管家一眼,接著道,“即便這傳家寶能抵十座城池又如何,那也比不上一個能讓王爺動心的女子。傳話下去,所有下人都得聽王爺身邊新來的女婢行事,不得違抗。”
“是,老奴告退!”管家不敢再有異義,恭敬的退下,前去打點。
趁段霆淵不在王府之際,老太妃一行人低調的來到了隔壁沐王府。
聽下人稟報段王府當家的前來拜會,沐家王爺第一反應是往天上看了看,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什么風把隔壁那位老夫人給吹來了。
不過驚詫歸驚詫,人家特意來拜會,好歹還是要給對方留點面子,出于禮數,至少也得將人家請進屋,慢慢閑聊。
一進屋便屏退了下人,門剛一闔上,老太妃就直接雙膝跪地,將懷里裝著傳家寶的檀木匣子雙手奉上。
老太妃這一大禮,驚得沐家王爺夫婦趕緊上前扶她起身。老太妃不應,依舊雙膝跪地,將來意說得七七八八,磕著頭懇求對方答應。
“這……”原來是打他們家小郡子的主意!沐家王爺夫婦皺眉,面面相覷,他們這個小女兒非同一般,他們兩個老家伙可做不了她的主。更何況,若是能順利成為段王妃也罷,若不能成,豈不是糟蹋了女兒家的聲譽。
“求王爺王妃成全!”雙鬢斑白的老太妃,額頭碰地砰砰作響,血染了地卻渾然未覺,“你們的顧慮,老婆子知道。但這事兒就我們三個,還有劉媒婆和管家知道,絕不會損了念恩的聲譽。若王爺王妃還不放心,老婆子可以當場立下字據,兩年之后,無論兩個孩子之間是否真有感情,這匣子里的東西都歸念恩,而且到時候是走是留,全憑念恩的意思,老婆子絕不阻攔。”話語一落,‘砰砰砰’的磕頭聲又響起。
“起來再說。”沐王爺夫婦實在于心不忍,強行將老太妃給拉起了身。沐王爺遞給了自家王妃一個眼神,便急匆匆的出門而去。
“您這又是何苦呢?”沐王妃攙扶著老太妃回到雕花木椅上坐下,掏出絲絹小心翼翼的擦拭老太妃額頭的血水,“那孩子不是您的親骨肉吧,您又何必為他做到這地步?”
“那孩子小時候遭了太多罪,看著都讓人心疼。”老太妃有些虛弱的扯著笑容,緩緩的說道,“他娘為了讓老爺多看他們母子一眼,大冬天的,讓那孩子泡在冷水里面,小手小腳動得烏青還不敢吱聲。有次被老爺發現了,便將那孩子交給了我撫養,這么多年的相處,哪還分什么親骨肉不親骨肉的。”
“哎……”沐王妃感慨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男人們只想著要消受美人恩,愛了一個又一個,卻不念及舊人的心痛。當年的段王妃,才情卓絕艷冠京城,卻依舊沒能逃脫一個‘妒’字,不惜折磨自己的親骨肉來留住男人心,生生將自己逼得發了瘋。
兩個容顏不再的婦人,相視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一路走來的心酸苦楚,只有她們心里自己知道。
“念恩那孩子和我們不一樣。”沐王妃笑著開了口,語氣中還帶著難掩的驕傲,“幾個月前,她就當著我們說:爹娘,你們不必瞞著我給我找婆家,我要嫁的男人我自己找;我的男人這輩子只能愛我一個娶我一個,若是他移情別戀又或者是不甘寂寞娶了別的女人,我就立馬打包離開,絕對不多做停留,管它什么休書不休書的。”
“這孩子可真夠霸氣的,當真有肖皇后的風范。”老太妃忍著額頭上的疼痛,笑著贊道,“能說出這番話,本事定然不小。”
“那是自然!”沐王妃自豪的一笑,她的這個女兒巾幗不讓須眉,暗自在京城布置了不少產業,有錢又有勢。現在終于知道她小時候那句‘我要自強’是什么意思了,就是離了男人也能活下去,而且活得自在逍遙。現在想想那些個琴棋書畫還真是沒用的東西,除了自娛自樂和討好男人,孤獨的時候打發時間,除此之外便沒了多大用處,哪有一身俊逸的功夫和一身高明的醫術來得實在。
念恩那孩子,可真是她這輩子的驕傲!
“恩兒這般本事,那我就放心了。”老太妃也揚起了唇角,握著沐王妃的手笑著道,“妹妹,你不覺得就我們家淵兒那生人勿近的性格,就是你們家念恩要找的人嗎?”
“希望是吧。”沐王妃嘆了口氣,就段霆淵那小子的惡行,我家念恩答不答應還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