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梳理了頭發,攏緊了被雪漫天拉開了的衣襟,在這黑燈瞎火的竹林當中,仍不忘保持他的翩翩風度。
“公子,你還沒說為何萬萬不可呢?”雪漫天嬌嗔道,身子軟軟的便又向他靠了過去。
蕭然堅定決然地后退,退到三尺之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伸手指天,“姑娘請看……”
“公子,你要奴家看什么?”
竹林里伸手不見五指,蕭然尷尬地收回手,“看天,看天。”
雪漫天抬頭仰望,看了半天仍不明所以,“這天……有什么好看的?”
實在是深奧,確實是不解。
“沒什么好看的?這就對了!”
“啊?”
“姑娘,這天上雖有月,卻照不進這竹林,而且周圍除了竹子,也不見花,所以這花前月下之說,實屬荒謬。”
“哦……”雪漫天無語。
“而且,就算這周圍有花,舉頭能夠見月,但今日是七月初七,花縱使會好,月卻絕對不會圓!”
“唔……”雪漫天欲哭無淚。
“所以,這里既無花前月下,也無花好月圓,如何稱得上良辰美景?”
……
雪漫天直接絕倒。
“最重要的是,即便姑娘對在下有意,在下卻對姑娘無心,何來郎有情妹有意之說?所以,在下才說此事萬萬不可。”
雪漫天以手撫額,頭痛不已,總算認清了一個事實,這個人,不但長相一流,連口才也是一流。
“公子果然是字字珠璣,警醒人心,如當頭棒喝,驅散奴家心中迷霧。”
“好說好說,姑娘謬贊。”
蕭然扳回一局,端的是意氣風發,神采奕奕。
“公子既然無心于奴家,為何又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蓮花燈贈予奴家?若不是公子此舉,奴家又何至于誤會了公子?”雪漫天如霜打的茄子,委屈萬分地問道。
“這個,實屬誤會,誤會。”
雪漫天“啊”了一聲,且讓他舌燦蓮花,聽他接下來的說辭。
“在下乃是外來之人,不明貴地風俗,見姑娘于蓮花燈前冥思苦想,苦惱萬分,恰巧在下解得了那燈謎,便本著助人為樂之心態,答了謎題,順手將花燈送給姑娘。誰知此舉卻引來姑娘誤會,實在是天大的罪過。”
詭辯!純粹的詭辯!
雪漫天雖沒有出過遠門,但從小耳濡目染,絕非無知。天臨皇朝地域寬廣,各地風俗或有不同,但七夕節上男子贈送禮物給女子,到哪里都是表達傾慕之情的意思。而這個男人,揣著明白裝糊涂,睜著眼睛說瞎話,當真以為這竹林里烏漆墨黑別人就看不出來嗎?
“公子……”
雪漫天正要反駁,卻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直入竹林而來。
接著,便聽到一男一女急促的喘息聲。
然后,又是一陣迫不及待,悉悉索索解衣服的聲音。
這是……什么狀況?難道還有別的人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欲在此行那良辰美景之事?
雪漫天耳根子都紅透了,她也只是嘴上說說,行動上占些小便宜,真要如此豪放,卻是沒這個膽子。
就在她微微一愣的時候,蕭然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拉起就往外跑。
雪漫天反射性地一翻手腕,扣住男子脈門,“你做什么?”
“還不走,等著欣賞活春宮么?”
“啊……”雪漫天醒悟過來,放開蕭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外奔去。
竹林在后,光明在前,奔到一院墻外面,雪漫天停住,氣息微亂。這么遠的距離,空間應該是給那兩人留夠了吧!
蕭然也收住腳,大呼了幾口氣,“看不出,你跑得還挺快的。”
“你跑得也不慢。”
月光照映之下,清晰可見男子胸腔一起一伏,額上有細汗滲出,小麥色的皮膚微微泛紅。
而對面女子,雖然也氣息不穩,臉上膚色卻一成不變,仍然呈現出那種略顯晦暗的白凈。
兩人的眼睛,卻都出奇的澄澈透亮,相互對望著,意味深長。
雪漫天率先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伸手指天,“公子,看天,看天。”
蕭然仰頭,但見月光璀璨,卻已西斜,天上星子也慵懶地瞇起了眼睛。
“更深夜重,既然誤會已經說清,奴家就告辭了,公子,有緣再會。”
如果她沒有猜錯,他們一定會很有“緣”的,再會之期,指日可待。
“姑娘住哪里,需不需要在下送你回去,姑娘家家的,夜深人靜,一個人總是不能讓人放心。”蕭然笑容可掬,彬彬有禮地問道。
雪漫天看看四周,無言地翻了個白眼,雖說夜深不假,但今晚是七夕,街上仍堆積了不少人群,真不知他是哪只眼睛看到“人靜”了?不過,他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她剛才已經見識過,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必了,多謝公子好意,告辭。”
雪漫天婉言謝絕,儀態萬方地福了福身,向著長街那一頭去了。
蕭然也不勉強,站在原地,看著雪漫天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著看著,硬是給他看出了一些婀娜多姿的感覺,又想起和她攜手狂奔的時候,那雙小手,竟是柔若無骨,軟綿異常。
這個小女子,長得雖不怎么樣,但那雙手摸上去,滋味還真是不錯,有機會定要再摸上一摸,蕭然不正經地想著。
雪漫天穿過幾條小巷子,確定蕭然沒有跟上來,又轉了個彎,走進了街邊一個酒館。
這酒館位置比較偏僻,店面也不甚大,大堂內也就擺了十多張桌子,由于夜深,此時也就只剩下三四桌客人飲酒談天。
其中正對著賬房的一張桌子上,一白衣男子舉杯獨酌,表情淡漠,形影蕭瑟。桌上已經堆積了不少酒瓶,看來他已經一個人喝了很久了。
“拿……酒……來。”
男子倒空了一個酒瓶,又讓小二送酒,說話間,舌頭有些打顫,顯然是有些喝得太過了。
酒館的人只管賣酒,哪管你喝沒喝多,小二樂顛顛地送上酒,“客官,您的酒來的,慢用。”
男子伸出手,抓起酒瓶就往嘴里倒,這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灌酒了。
雪漫天暗暗嘆氣,這是何苦來哉?
上前幾步,奪過男子手中的酒瓶,“孟圻,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