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揚州城,明王府外。
雪漫天望著那高高的牌匾上,“赦造明王府”五個龍飛鳳舞的鎏金大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離開益州時,她去找了孟圻,請他打聽江湖上有沒有蕭然這一號人物。后來,孟圻告訴她,江湖上沒聽說蕭然這個人,但據說,當今三皇子,明王殿下也叫蕭然。
她聽了之后,只是一笑就置之腦后,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總不見得遇見一個就是皇子王爺吧?更何況,蕭然也就是在衣著上講究些,卻全無那些王孫公子的紈绔之氣,做飯、趕車、跑腿賣力,樣樣都干,哪一點像個王爺?
可現在,看著那氣勢恢弘的明王府,蕭然一下馬,門口的侍衛都畢恭畢敬地行禮,齊聲稱他為殿下,雪漫天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蕭然,你可隱藏得真好,連我都騙過了。”雪漫天瞇眼笑了一笑,不無自嘲的意味。
蕭然尷尬地咳了聲,顧左右而言它,“這個……房間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先去歇息吧,回頭再說。”
然后,門口的侍衛看見他家王爺,很沒形象的在自家大門口落荒而逃。
這可是從來未見過的奇景啊!
回過神之后,眾人看向雪漫天的目光中充滿了畏懼,能讓王爺這樣的,一定是個厲害角色,得小心侍候。
而孟圻,一直站在雪漫天身后,恬淡安靜,似乎一切都不能擾亂他的心緒,而微微下垂的眼瞼,適時地擋住了他眼底的一抹隱憂。蕭然他,真的是朝庭的人,還貴為王爺,那么將紅葉盜的事攤在他眼皮底下,會不會留下禍害?
在婢女的引領下,雪漫天和孟圻來到王府后院,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房間,豪華大氣,里面打掃得纖塵不染,水磨石的地磚光亮得幾可鑒人。
王府氣派,果然非平常人家可比。
雪漫天想起這一路上的點滴,心里不由好奇,究竟是誰生了病,竟使得蕭然紆尊降貴,不辭辛勞地到千里之外求醫?那人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雪漫天才又見到蕭然。
晚筵擺在花廳里,一張紫檀木的八仙桌,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名品珍饈,算是給雪漫天他們的接風筵。
桌子周圍立了一屋子的人,肅然無聲,專心伺候著在桌上用餐之人。雪漫天根本不需要動手,甚至都不需要出聲吩咐,只須往菜肴那兒瞟上一眼,立刻就有婢女將菜挾了來放在她碗里。她需要做的,就是開懷大吃就行了。
雪漫天一向都很實在,從來不會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雖然對蕭然隱瞞身份之事耿耿于懷,但面對美食,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相比之下,孟圻就顯得文靜多了,只略動了幾筷子,就停箸不食了。
“孟兄弟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味?”
蕭然俊臉帶笑,依舊對孟圻兄弟相稱。
孟圻看著他,目光清朗而疏離,“殿下貴為王爺,兄弟二字草民當不起。”
“唉--”蕭然長嘆一聲,明亮的眼眸變得有些黯淡,“我就知道,當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以前那吵吵嘴,生生氣,摩擦不斷,卻樂在其中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一種淡淡的憂傷在花廳內流淌,初秋的風吹起,吹得四周紗幔紛飛,帶來一股蕭瑟的味道。
真的回不去了么?這一路上的種種,就因為他是王爺,就要一筆勾銷了么?
不,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結果。
雪漫天霍地站起來,執起酒壺,在孟圻和蕭然的杯里倒滿酒。
“什么殿下,什么草民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喝了這杯酒,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將酒杯推到兩人面前,就看他們喝是不喝。
蕭然端起酒杯,很爽快地一飲而盡,“好,咱們還和以前一樣,兄弟相稱,朋友相待。”
孟圻卻遲疑了一下,酒杯在手中轉動,眼卻看向蕭然,話中有話地道:“有些話說著容易,做著卻難。”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多說無用,孟兄弟往后看就知道了。”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孟圻說著,向蕭然舉杯示意,一仰頭,也干了。
見他二人都喝了酒,雪漫天心頭一寬,笑嘻嘻地道:“別光顧著喝酒,吃菜,吃菜。”
蕭然卻不依了,眼迷離地看向雪漫天,嘴角噙著一絲邪魅,“漫天,我們都喝了,你卻不喝,你這是和我們見外啊!”
說著,就提著酒壺,走過來給她倒酒,“你是不是也該喝上一杯?”
雪漫天急忙擺手,“不,我不喝酒的,我喝茶好不好?”
這個時候,哪有喝茶的道理?蕭然自然不肯放過她,提起酒壺就往她嘴里灌。
雪漫天見勢不妙,急忙跑開,她發現,他的膽子變大了,難道是因為這是在他的地盤上?
一個躲,一個追,圍著八仙桌團團轉,一旁得婢女被撞得人仰馬翻,場面好不混亂。最后還是蕭然一揮手,讓她們都退下,花廳這才空曠了下來。
蕭然獰笑著走近雪漫天,“這下看你往哪里躲?”
雪漫天嬌喘連連,大叫著撲向孟圻,“孟圻救我!”
孟圻無奈地搖搖頭,將雪漫天護在身后,對蕭然道:“你饒了她吧,她真不喝酒的。”
“真的?”蕭然不信,疑惑地問道:“這么多年你都沒和她喝過酒?”
其實在三年多以前,孟圻是和她喝過一次酒的,那時他和雪漫天相識不久,他十七歲,而她才十三歲,那時,他還不認識萬千紅。
他記得他們那天喝了很多酒,雪漫天喝醉了,倒在他懷里就睡著了,小臉紅紅的,像極了熟透了的蘋果。
后來,她的師兄來了,將她接了回去,臉上的神情很不好看。
再后來,當他再見到雪漫天的時候,她的臉上就多了張面具,成了現在看到的樣子,而那以后,她就再不喝酒了。
他不知道她和師兄回山后發生過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她師兄的意思。
她師兄那個人……唉,不說也罷。
想到這里,孟圻堅定地對蕭然搖著頭,“我沒和她喝過酒,而且,我也從來就沒見她喝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