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云里霧里搞不清狀況，只知道來的時候是忐忑不安，回去的時候稀里糊涂。但雪漫天那欣喜的模樣，他很久沒有見到過了，所以他將滿腹的疑問暫時按下，與她并肩同行，有一種錯覺在心底蔓延，仿佛他們這樣就算是相依為命，恨不得就此白頭到老。

“殿下，雪小姐，你們回來了！”

桃紅驚喜出聲，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真，他們兩個冷冷淡淡的有一段時間了，此時見到他們笑語溫存地走進來，她也為他們欣慰。

“嗯，回來了，你們先下去，我和殿下有事商量。”

侍女們魚貫退下，蕭然終于忍不住發問：“做什么這樣神神秘秘的？快些告訴我。”

雪漫天目光閃耀著柔和的光芒，她顫抖著拉起蕭然的大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小腹上，讓他與她一起感受著這份喜悅。

蕭然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他一直知道她是漠視禮教的，卻不知她會這樣大膽。他的手動了動，想要掙脫出去，卻被她執著地牢牢按住，不許他退卻。

“蕭然，你感覺到了嗎，這里有了一個孩子，已經一個多月了。”

雪漫天柔情似水的看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到與她才知道這個消息時一樣的驚喜，然而，她從蕭然臉上看到的只有驚，沒有喜。

她的肚子里有了孩子？怎么會，怎么會這樣？蕭然心里響起了晴天霹靂，他一臉震驚地看著雪漫天，未嫁女子先有了身孕，不明白她為何還能這般高興？他心里暗暗算了算日子，一個多月了，那豈不是從海上一回來就有了？

蕭然心里亂成一團，有什么東西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越離越遠。他定定地看著雪漫天，看著她的眸子里喜悅的光芒漸漸淡去，慢慢換上一種慌亂無措的神色。

“說，孩子是誰的……”

他倍感無力，一臉陰霾，滿心慌張。

他腦海里，最先浮現的是孟圻的影子，他的第一反應是孩子是他的。但話剛一出口，他就懊悔地住了嘴，因為他想起了與雪漫天爭吵的那個下午，他是在哪里找到她的，當時的那個場景，他畢生難忘。他雖然絕口不提，卻始終記得他是怎樣將那三個男人剁成了肉泥，然而那三個人就算是死了也要做怪，在她的肚子里留下了孽種。

在這個時候，蕭然已經認定，雪漫天肚子里的，是那三個男人的孽種。既然是孽種，又怎么能讓他存活于世上？他嘴唇輕輕顫抖，調順了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盡可能地用最溫和的聲音對她說：“漫天，這個孩子不能要，我會幫你處理的。”

雪漫天猛地抓緊了他的手，緊緊地掐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住地搖頭，“為什么？為什么不能要？那是我的孩子，也是……”

她本來想對蕭然說，那也是你的孩子，可蕭然一聲暴喝打斷了她。

“漫天，你別說了，別說了！”

他一臉沉痛地看著她，瞳眸里的傷痛藏也藏不住，“我知道，讓你受到侮辱是我的錯，可我也不想的。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一定要打掉他！”

雪漫天無聲地張了張嘴，終于從蕭然的神情中，看懂了他的意思。她唇邊勾起一抹苦笑，她怎么就忘記了呢，他早就記不得在那個荒島山洞中發生過的事，只記得她衣不蔽體地躺在城東那個廢棄的破屋子里，周圍還有三個男人。他早就已經認定她被那三個男人侮辱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是一個生父不詳的孽種。

呵呵，好笑吧，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在他眼里成了孽種，還口口聲聲說要打掉他。他沒了那段記憶，所以就不承認這個孩子。雪漫天沒想到一夜荒唐，竟然會珠胎暗結，早知如此，她一定會在當時就把話說清楚。

雪漫天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凄然一笑，“蕭然，如果我說這個孩子是你的，你會相信嗎？”

蕭然驚得接連后退幾步，雖然他寧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好過是那幾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但他此時不能心軟，不能讓那個象征著她的恥辱和痛苦的孩子來到世上。

他伸出大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艱難地開口，“漫天，你別這樣，你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被這個孽種就這么毀了。”

他終是當著她的面，說出了“孽種”兩個字，他看到她眼中的神色越來越凄迷，越來越淡漠。他的心里也很難受，就像是剖開的傷口上狠狠地再被捅了一刀，然后再在傷口上撒一把鹽，他現在清楚地意識到，她痛苦他就會心痛，她難過他也不好過。可是，這個時候，必須有個人要狠下心來，這個惡人，他來做！

他的大掌在她肩上重重的按了幾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訴說著他的決定，然后，他大步走出了房門。

雪漫天望著他越行越遠的背影，視線一片模糊，原本喜悅期盼的心情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悲涼。她怎么能夠指望他承認這個孩子呢，別說他什么都不記得，就算是他記得，他為了日后能與岳蓉雙宿雙棲，這個孩子只怕他也不會認的吧？

她無力地癱軟在座椅上，眼眶中的晶瑩翻來滾去，終是沒能止住，順著纖巧的下頜淌了下來。

無聲的泣，只因心中有恨。蕭然，如果你真的這樣狠心，那我絕不原諒你！

蕭然回到書房，在房中悶了半天，一想到雪漫天眼中的凄婉，心里的決定有一時間的動搖，他狠狠地甩了甩腦袋，將心中這一絲猶豫不決強行壓下，喚來侍衛，讓他去請顧謙來。

沒過多久，顧謙來了，見到蕭然頹然的神色，大吃一驚，剛才才見他與雪漫天兩個笑逐顏開的從岳府回去，這才多久就變成這樣，難道這短短的時間內又發生了什么變故？

“殿下召在下來不知有何事？”他不動聲色地開口，小心地打量著蕭然的臉色。

蕭然沒有心情跟他繞圈圈，直奔主題，“你趕快去配副墮胎藥來，記得要快，要穩妥，不能讓別人知道！”

顧謙心中驚異更甚，他本就懷疑雪漫天有喜了，還想找個時機調侃蕭然兩句，卻不料這么快他就讓他配墮胎藥，難道雪漫天肚子里的種不是他的？所以他才會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打掉他。

不是殿下的，那又會是何人的？孟圻？邱子瑜？顧謙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