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歸怨恨,眼下這個難關卻還是要渡過的。
雪漫天扭頭看了一眼孟圻,從他眼中看到了無條件的支持,心里一動,有了主意。潔白的貝齒輕咬著下唇,她低頭不語,無視木清婉的問題。
剛才雪漫天看孟圻那一眼,讓木清婉恨得直咬牙,她問的是她的夫婿,她看圻哥哥做什么?難道她的猜測是真的,雪漫天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圻哥哥的?
疑惑和不甘折磨著她,木清婉決心打破沙鍋問到底。
“雪姑娘怎么不說話,莫非有什么難言之隱?”
木清婉咄咄逼人,看似關心,言語中的惡毒意味誰都聽得出來。既然知道人家有難言之隱還不停追問,其心可誅!
孟良遠當即面色一寒,但念在孟木兩家是世交,而且孩子之事只是他心中揣測,他也想從雪漫天口中得到證實,便忍住了沒發作。
木俊杰與木清婉一樣,迫切想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但礙于身份不便親自動問。木清婉這一問正合他意,雖然自知失禮卻也不去阻止。他心中擔憂,如果這孩子真是孟圻的,那木孟兩家聯姻的事該怎么辦?婉兒心高氣傲,又對孟圻死心塌地,她怎么能容忍?唉,麻煩啊!只希望這孩子千萬別是孟圻的。
席桌上的暗潮涌動雪漫天豈能不知,她心中冷哼,想看她出丑,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再次扭頭看向孟圻,只說了兩個字便讓在座的人神色各異。
“孟圻……”
嬌滴滴、意綿綿,尾音拖長的兩個字從雪漫天口中吐出,似是害羞又似委屈,聽在不同的人的耳中,意味各不相同。
孟圻神色不變,不管漫天怎么說怎么做,他都沒有意見。但漫天那嬌滴滴的聲音,卻著實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孟良遠落實了心中的想法,目光停留在雪漫天肚子上,越看越滿意,孟家終于有后了!
木清婉神色慘敗,怔怔地看著孟圻,半天說不出話來。圻哥哥,你怎么可以……不,一定是雪漫天那個賤人勾引他的,一定是!她打定了主意,找個無人的時候,一定要讓她好看,最好是將她肚子里的賤種弄掉,看她還怎么糾纏圻哥哥!
木俊杰心中的擔憂成了事實,眉頭緊蹙,憂心忡忡。木家的聲勢已經大不如前,風兒被人所害,只剩下了半條命,他是指望不上了,木家的希望都在婉兒身上。本想著借著這次聯姻,孟家能提攜木家一把,現在又冒出這樣的事,難道真要眼看著木家在他手中衰敗下去?
看著神色各異的眾人,雪漫天心里忍不住發笑,她發誓,她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純粹想要叫叫孟圻的名字而已。絕無他意,絕無他意……
一頓飯,有人吃得興高采烈,有人吃得食不甘味,幾家歡喜幾家愁,個中滋味自己清楚。
散席之后,孟良遠將木俊杰請到書房議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問題打亂了他們的計劃,需要從頭計較。
雪漫天回到了客房,身子慷懶地躺在床上,思緒卻一點不見松懈。木清婉眼底的一閃而過的狠厲沒能逃過她的法眼,那個女人心狠手辣,想必會想方設法地陷害她。但她雪漫天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能讓她吃虧的,除了蕭然再無旁人。
不知不覺又想到了蕭然身上,這似乎已經成了雪漫天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課,在緬懷中入睡,夢中相逢,第二天醒來驚覺又是一場虛空。
以那種慘烈的方式離開,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偶爾想起過她,然后為她當日的舉動找各種理由?還是說,他正在著手準備迎娶岳蓉,早就將她忘得一干二凈?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雪漫天,你為什么還要念念不忘?
縱有再多不舍,縱然心有不甘,想到最后,雪漫天不得不承認,忘卻才是最好的歸途,無論對誰都好。
然而忘卻,總是說著容易做著難。
千里之外,同樣的皎皎月色之下,有人舉杯邀月,對飲成三人。
嗜毒珠到手了,師妹得救了,他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卻悶悶不樂,夜夜要靠美酒的麻醉才能入睡?
是因為她的離去而心痛,還是因為她的狠毒而心悸?蕭然醉眼朦朧,一顆機變百出的七竅玲瓏心也跟著朦朧。他怎么都不肯相信漫天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可她對師妹的傷害是他親眼所見,她自己也沒有辯解過,他想說服自己不信都不行。
他想過去找回漫天,向她問清楚當中的情由,可他不敢。當日她做得絕決,他也不留余地,縱然心有疑問,卻也抹不開臉追過去問。何況,下個月初就是父皇的五十大壽,他再過幾日就要動身去京城,也分不開身去追問。
“主子,天晚了,歇息吧。”
自雪小姐走后,主子日日低迷,夜夜沉醉,便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蕭落自夜幕中閃現,止住了蕭然執壺的手。
“阿落,別管我,我覺得今天心情極好,想要多喝幾杯,不如你陪我?”
每次蕭落來勸他時,他都會如此說,笑容落寞,臉上那道疤痕淡去不少,冷月星光之下只看得出一道粉紅色的淡痕。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好,顧謙說,再過一個月,就連痕跡都看不到了。
蕭然卻不想疤痕這么快就消失,似乎只有在鏡中看著它時,一些事才不會淡忘,證明著她來過,笑過,痛過……
“好,我陪你。”
蕭落知道這又是一個沉淪之夜,如果他不喝醉,他是不會睡去的。主子這個樣子,如何才是個頭啊?
蕭落有些慶幸,雖然自己經手的女人不少,卻沒在哪個身上留過心,自然也不用受主子這樣的苦。情之一字太過恐怖,碰上的人不死也傷,主子如此,雪小姐如此,甚至連湘語也是如此,他還是繼續沒心沒肺的好。
“阿落,你說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蕭落知道主子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誰,但這個問題除了雪小姐自己,恐怕沒人能答得上。
“主子,你若想知道,何不親自去問?”
也許只有弄明白了這個問題,主子才能清醒過來。
去問?不去問?蕭然心中彷徨,問與不問還有意義嗎?他需要好生想想。
“這件事,等從京里回來再說吧,正事要緊。”
蕭落心中佩服,主子就是主子,都失魂落魄成這樣了,還以正事為重,他對他的景仰,再一次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酒不知喝了多少,人終于醉倒。
蕭然在意識清醒的最后一刻,心中在問,漫漫長夜,她可曾也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