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熙沒好氣地看著他,“剛剛還和我說什么來著?”他立馬投降了。
小心地掀起他的褲腳,看著依舊染紅了白色的紗布的腳裹,寒熙嘆了一口氣,怎么總像個小孩子一樣受傷了還到處亂跑呢?
“以后不準下床,直到傷口愈合了為止。”她以命令的語氣說道,白隱砷頓時皺了皺眉頭了,讓他不下床,這怎么可能?
他們之間決口未提她被鞭打的傷,就像曾經他們絕口不提她鞭打他的傷,因為哪怕不提,他們也心知肚明。她知道,他知道錯了,這就夠了。
天穹宮里,他端著茶杯,聽著天奇說著幾件重要的事情,守衛來報,水心和水仙公主求見。天奇看著他,征求他的意見,他緩緩地點頭。
不一會兒,兩人由守衛領著走了進來,跪倒在跟前。看著她們憔悴的面容,寒熙知道,那是她們的母親,就算做了錯事,她們還是在乎。
白隱砷沒有理會她們,自顧自地把玩著手里的茶杯,天奇看他如此,亦不敢吭聲。看著水仙求助的眼神,寒熙不禁搖頭,他竟然讓她們兩進來,肯定已經有了結論,為何又這么沉默著呢?她從他的身后把頭探過他的肩膀,看著他的茶杯,這有什么好研究的?
白隱砷被身后伸過來的頭嚇了一跳,卻沒有表現出來,看著寒熙轉向自己的眼神,他委屈地回看著她。
天奇忍不住“噗嗤”一笑,這樣的爺爺好萌啊!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管得了他。
許久他才轉頭,看向她們兩個,“縈夫人陷害欣后,導致欣后身亡,禁足縈子齋十年,以示懲戒。”
水心和水仙聞此,趕緊磕頭謝恩,天奇也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每天從仙醫署弄來了很多仙藥讓他吃,說是補血的,他無奈,卻只能依著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有時候吃的他想吐,卻還是強咽下去。
好不容易腳上的傷口也開始愈合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一大清早,她覺得臉上癢癢的,“落兒,別鬧。”轉念一想,落兒在前幾天被他用亂七八糟的理由送去水仙閣住幾天,她猛地坐起。看見眼前這個冷冰冰卻又不失溫和的臉探究似的看著自己,“做什么?”她不覺得拿被子護住自己。
“我門前的竹子什么時候去給我種回來?”他很認真地問道。
竹子?她早就忘了,當時也就這么說說,沒想到他還當真了。
“起來!”他一把把她從被窩里拉出來,看見桌子上放著的洗臉水,她一臉的衰樣,還真讓她種竹子啊?
走到外面,看見竹苗,鐵鍬應有盡有,她仰天長嘆一聲,不就是幾根竹子嗎?法術一施,早就長回來了,用得著這么大費周章嗎?
他說,這是他從南海竹林里移植來的靈竹,豈能用法術去種?
他把鐵鍬遞給她,她搖頭不肯接,“等會把我衣服弄臟了,白天奇太摳門了,都不給我多做幾件衣服。”
白隱砷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嘴上卻說,“我衣服多,隨便你穿。”
寒熙依舊不肯,他男的,她女的,這衣服怎么能混著穿呢?
白隱砷轉身說拿小離的衣服給她穿,她頭搖得像撥浪鼓,她現在是天朝的太子,穿女裝出去不就穿幫了嘛,她寧愿穿他的衣服。
白隱砷無奈,動手挖起土來,黑色的泥土粘滿了他的手,可是看上去依舊那么清爽。
寒熙不覺得上去幫忙,他伸出食指把泥土黏在她的鼻子上,她撅著嘴,一把抓起泥土全往他臉上抹,他也隨她。可是粘在他臉上的泥土卻不由地脫落了,寒熙愣住了,他皮膚太光滑了,連泥土都粘不上去,原來一塵不染這個詞是這么來的。
白隱砷不由地一笑,就像來自九天之外的云彩,讓人如癡如醉。雖然他依舊很少笑,但是比起以前,已經好多了,至少偶爾能見到一兩次。他雙手拍拍手上的泥土,手上亦變得一塵不染,沒人會相信這是一雙剛從泥土里出來沒有洗過的手,他伸手輕輕地抹去她鼻子上的泥土。
夕陽西下,他雙臂抱住膝蓋,坐在草地上,仰看落日余暉,依舊是冰冷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沒有人發覺。
寒熙蓋上最后一塊土,丟下鐵鍬,跑到他的后面,背靠著他的背坐在他的身邊。
三千年一百九十二年了,終于,她能像小時候一樣,陪在哥哥的身邊,一切都是那么幸福。
看著他帶上又往日做以公子時所用的面具,寒熙不由地疑惑,想不通為何喜歡帶個面具扮作他人。他說,這樣子可以掩人耳目。寒熙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他這張臉太引人注目了。不過他說,她穿上女裝的樣子,比他更美。
走在去天穹宮的路上,迎面走來一個天藍色的身影,看著她直直地往他們走來,寒熙是轉身走也不是,站著也不是。
“以公子,近日都沒見到你,水心都沒有機會答謝那日的救命之恩。”水心對著白隱砷緩緩行禮。
“如果那天落水的不是你,我也會救的,所以你沒必要謝我。”白隱砷有點冷淡地說道。
“不管以公子為何救我,就是救了我,救命之恩,定會答謝,以后有任何用得著水心的地方,只管吩咐。”水仙彬彬有禮地說道,婉約如流水,玲瓏動人,絲毫不是寒熙曾經所見的狠毒。
“緣分自有天定,你和瑤緹注定無緣,早日放手才是。”白隱砷淡淡地說道。
水心不由眼中一亮,“多謝以公子提點。”說完,她轉向寒熙,“多謝哥哥不計前嫌,救我娘親。”
寒熙不由地一愣,沒想到她還是個通情達理之人。
“我沒有做什么。”雖然確實是自己救的,但是她也不敢居功。
“哥哥這說得哪里話,就算別人不知,水心亦明白,若非哥哥,太爺爺又怎會放過我娘親。”
“我只希望她抓住這個機會,改過自新,不要再為禍,最終害人害己。”這句話說的是縈夫人,其實在寒熙心中,還指另外一個人,就是縈夫人的祖母,陰衾,這個對寒熙處處關照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