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血祭之日，還剩三天。這陣大致已經布好，我們一行人也來到了上城的邊圍。待血祭之后，我便會重見光明，以后說不定也可以回到我來的世界去。但是，我現在的感覺并不好，由始至終，我都覺得自己是個摸不到事實的人。

冷嘆惜近來沒事就能跟我遇見，可能因為我眼盲，他總是在迎面過來的時候主動打招呼。有的時候，我覺得這冷先生也不再那么冷了，反而有些親切，像自己的好朋友。丸子也很長進，聽說他學劍術大有進步，靈力又積蓄了不少。至于冷嘆惜那傳說中的朋友，我只是偶爾碰到過幾次，沒有交談，也沒有多少印象。有些時候，我覺得冷嘆惜的那個朋友好像都不存在，至少，跟我的世界沒有交流。

晚上約了霄兒談事情。燕兒說霄兒應該不會來，但是我還是寧愿相信她會來的。在這場鬧劇中，我明白，只要在這個漩渦里，就都是受害者。霄兒愿意為莫來而死，莫來也愿意為霄兒獻出一切。而我不想讓清揚受到任何的傷害，冥冥之中，就等于傷害了他們兩個，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離開，甚至是死去。我想和霄兒談明白，談明白這些以后，也許很多事情都可以說開呢。

“我發現你越來越有做魔妃的潛質了，居然還學會了貓哭耗子假慈悲。”不難想象，霄兒那一身紅衣永遠都是那么奪目，但是又是那么地不饒人。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也不能堅信自己是個好人了。但是我希望能夠得到理解。”我看不到霄兒的表情，只能不自然地自我陳述，“并且，如果可以，可以有保全的方法的話，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愿意去嘗試。”

“那幻魔石是不會答應你那么多的條件的，你值多少，它都一清二楚。若要保全所有，它的靈力怕是都要耗盡。這么久了，你倒是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你知道幻魔石的……”

“哼哼，在這魔界，凡人若想愿望成真，還不都要去求那塊石頭嗎？你們凡人若有靈力，那豈不是更加可怕。”

“霄兒……”

“我只不過是說說，你這眼盲之事必然也是與那幻魔石承諾下來的吧？我奉勸你一句，那石頭精靈著呢，它從來都不做虧本的買賣。而且，魔妃，你自己也應該能夠感覺出來吧，你已經漸入我魔道，與凡人的族類越來越遠了。”

“這……”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我知道，我有的時候已經完全脫離了普通人的定義，在某種意義上，我像是一個超人，可以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情。這只是一個方面的暗示，我已經漸漸地遁入魔道。

“也沒什么不好，那風清揚是真愛你，倘若沒有了小哥，你倆真真的是挺好的一對兒。”霄兒的話里帶著些許的笑意，“不過，既入魔，與那小哥便無緣了。”

“我跟洛羲緣分已盡，這是事實。但是我的確只希望自己是個普通人，因為我還要回到我來的世界去。霄兒，其實我知道，你是把我當做朋友的。”

“朋友？哼哼，當然是朋友了。你貴為魔妃，跟我也算是平起平坐吧。是朋友才提醒你，小秘密那個賤人現在死纏著小哥不放，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陰謀。我只怕你對小哥的余情未了會誤了大事。”

“怎么說？”

“那畜生從來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她會全心全意地愛上小哥嗎？當初我就讓你提防著她，誰知道你這般軟弱，竟然斗也斗不過她，讓她把小哥搶了去。現在，假如她心懷不軌，對小哥下了什么套，就你這種拖泥帶水的性格，能不壞了大事嗎？”

“……”

“我經歷的事情遠比你知道的那些多。魔妃，你既然跟風清揚已經成雙入對，就不要再去想小哥了。雖然小哥這個人我也很喜歡，但是，他現在做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都跟我們無關了。你記住，你若想最后成事，必然要放下之前那段感情。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凡人了。”

“我也想……我會忘記的，現在已經漸漸忘記了。”條件性地笑著，是啊，洛羲，我不是早早就忘掉你了么。

霄兒撫著我的右肩，我感到一絲灼熱，接著就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了。

“這是我用法力給你下的咒語，倘若小哥那里有什么事情，你動了真氣，你的右肩就會開始灼熱地疼痛。當你忍受不了了，自然也就會清醒過來了。”

“這……”

“畢竟魔界的這攤子事情算是大事，本與我沒什么關系。但是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只關心他一人。既然他愿意為這魔界犧牲一切，那么我也愿意陪伴著他走向終點。這是命運，我和他都逃不過。整件事情明擺著是成全了你和風清揚，但是沒有關系了，這么長時間以來的相處，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是可以撿得起這么大一個便宜的。風清揚那個人，自始自終都是愛你的，你很幸福。哎呀，真讓我羨慕啊！”霄兒的語音里帶著一股酸酸的氣息，她說完就哈哈地笑了起來。

霄兒，我對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那個時候我對她不是很了解，我覺得她潑辣，不可一世。她那一身火紅的衣裳總是會讓我有一種被壓抑的感覺。從我自身上來講，我承認，我嫉妒她。她有一切值得我嫉妒的地方。她漂亮，她率性，她高貴，她風情萬種，她凌駕這天下。我怕她搶走洛羲，但是最后洛羲不是她搶走的。我怕她傷害我和清揚，但是她對我們兩個都沒有什么實質的傷害。有的時候我甚至有些可憐她。她的母親現在變得半瘋不瘋，不知道在圖謀著什么。她的父親，我也遭遇過，不是一個精神正常的老人。而她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感情經歷，她跟莫來的過往種種，也是一種莫名的傷害。對于高貴的公主殿下來說，這些傷害都太深了，時間是沒有辦法撫平這些創傷的。

她原先對我的態度并不好，但是今天，我覺得她終于肯靜下心來跟我談談了，我真的很高興。要不要告訴她她父親的事情呢？我心里面也很糾結，不告訴的話，她一無所知，告訴了，也許會更加麻煩。

“魔妃心里面有話，若不想說，便不要說了吧。”霄兒似乎可以感覺到我心里面的波動，她倒是爽快。

“我是想跟你說……但是，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呵呵，我過兩天就已經不在了，時候還沒有到啊？”

“這件事情……”

“不說就不說吧，跟我有關系的總歸沒有什么好事。假如是跟我父母親有關系的事情，那些陳年舊事就不要跟我說了，我也懶得知道。若是跟莫來的……他會親自告訴我的，不用你轉達了。”

“我保證，我會想盡辦法，得到一個最好的結果。”

“就憑你一個人，是做不到那些的。好好保護你的風清揚吧，我可以斷言，風清揚才是那個能夠陪伴你下半生的男人。”

“霄兒……”

“之前跟你扭著藏著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今天就向你道個歉吧。我就是這樣，你也別往心里去。以后我和莫來的墳前，記得多來掃掃。我喜歡干凈，討厭灰塵。”

霄兒會向其他人道歉嗎？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趾高氣昂的霄兒嗎？我覺得霄兒有些像那個很久以前的霄兒，那個善良的可愛的小公主。我看人看得不透，但是這一刻的霄兒是讓我憐惜的。

“你放心吧，若真的是那樣的結果，我會把你們都安頓好的。”我的鼻子有些泛酸，我不想面對那樣的結果，但是目前為止我卻無能為力。

雷靈血石，為了煉就這么一塊石頭，必須要付出我們的所有嗎？那最后的陣能不能奏效，天空中怨氣的戰神能不能被驅逐，以及到了最后，我能不能回到我來的世界去，這些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每每地想上一些，我就趕緊讓自己打住了。我怕自己想不出結果，到最后越來越頭疼。

“霄兒。”

“恩？”

“認識你是我的榮幸。不管怎么樣，我把你當成自己的朋友了。”

“我不是說過嗎？你已經有跟我做朋友的資格了。魔妃。”

“我若成魔，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也應該不錯。”

“你現在就是魔啊，哈哈。”

好吧，我是魔，我愿意做個無憂無慮神通廣大的魔。只是跟清揚在一起的天真的魔，不再糾結凡人的那些事情，快快樂樂的。但是現在我并不擁有無憂無慮，我只是越來越靠近魔，越來越有魔的靈力。到底為什么成魔，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覺得，變成魔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跟清揚在一起，我覺得自己般配了。

“你們兩個聊什么聊得這么起勁兒啊？”清揚來的時候似乎很開心。

“聊到你了。魔妃對你可真是癡心一片啊。”霄兒打趣道。

“難得你這么跟我說話，霄兒，怎么的，不跟我家雨顏別扭著了？”

“現在我跟魔妃是朋友，有什么好別扭的。我話說得也夠多了，要去休息了，你們兩個人慢慢聊吧。”

“霄兒……”

“記住我說的話，這可不是逗你玩的。”霄兒走的時候甩下了這么一句話。

“都說什么了？”清揚對我和霄兒的談話很好奇。

“沒什么，王子殿下多問了。”我靠在清揚的肩膀上，感覺自己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