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雪顏漸漸感覺不自在：“你們這是干嘛哪？都不說話，動也不動一下，又不是在玩123木頭人。”

“123木頭人？那是什么？”寧兒反而是最先回過神來的，聽雪顏說的奇怪，不由忍不住詢問，問完才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靖昀和天嘯。在雪顏小姐和煙嵐小姐面前沒大沒小慣了，這會兒不知不覺就逾矩了，唉……

不過靖昀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天嘯見靖昀沒有反應，也就只是略略瞥了眼寧兒。寧兒往雪顏背后縮了縮，暗暗抬手拍拍胸口，長出一口氣：好了好了，看來這次是躲過去了，不用受罰了。

“123木頭人是我家鄉的一種游戲。”雪顏解釋，突然有些想念那些曾經一起幼稚、一起嬉笑怒罵哥兒、姐兒們。

“游戲？倒是沒聽說過，如何玩？”蕭璘聽雪顏提起自己的家鄉，立馬來了興趣，眼中精光流轉，想著或許可以借這個話題套出一點什么來。

雪顏淡淡掃了蕭璘一眼，那一眼沒有任何情緒，卻仿佛帶著刺透人心的力量。蕭璘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后背竟冒出一層冷汗來。“玩法很簡單吶。就是選一個人出來背對大家，其他人都站在離他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喊了開始之后，其他人可以往前走，被選中的人只能站在原地，說：‘123木頭人’，然后馬上回頭，看到誰動了，就算抓到；如果沒看到，就回頭重復前面的動作。如果一直到被其他人碰到都沒抓到人，就是輸了。”雪顏仔仔細細地解釋完，想了想又接著道，“這在我的家鄉是小孩子玩的啦，無聊的很。你不要告訴我你想玩。”雪顏一臉你不會這么幼稚吧的表情轉向蕭璘。

剛剛是怎么了？幻覺么？一直到雪顏用這樣的表情對著他的時候，蕭璘才真正靜下心來。然而懷疑的種子卻茁壯成長起來。在他問出問題之后雪顏看來的那一眼，明顯是看出了他的意圖。可如今卻為何又是這樣一副神情？到底是他看錯，還是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的女子藏得太深？

“魂兮歸來－－”雪顏抬手在蕭璘眼前揮了揮，口中念叨。

“嘻嘻，顏顏，你喊魂吶。”煙嵐看著雪顏可愛的動作，止不住笑。

“可不就是喊魂呢嘛。瞧瞧，魂回來了吧。”雪顏見蕭璘原本遙遠而變換的眼神聚焦到她的身上，得意地對著煙嵐抬抬下巴，臉上的表情完全可以媲美邀功的小狗。

“你呀！”煙嵐搖搖頭，是真的搞不懂雪顏了，有時候好似精明，有時候卻像是未經世事的單純孩童。“船靠岸了。那邊有一處山谷挺美，是我無意間發現的，我們一起去玩玩？”搞不懂便搞不懂吧，她只要知道顏顏是對她好的，就夠了。

雪顏巴不得趕緊離開冰山身邊，一邊拉著煙嵐下船，一邊回著頭催促寧兒：“真的？快走快走。寧兒，愣著干嘛？快跟上。”可巧，凌祈和靖雅旻也從船尾上了岸，此時聽得煙嵐說，靖雅旻也好奇地要跟去玩，凌祈正求之不得，自然是順著她了。靖昀偏頭看看天嘯，不需言語，天嘯立即會意，不遠不近地綴在了后頭。

“怎么了？”待到眾人都走了，靖昀才開口。剛才就看出了異常，蕭璘并不是那么輕易就會走神的人，只是那么多人在，他不便問。

蕭璘搖搖頭，眼睛一直看著雪顏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靖昀有些驚訝，蕭璘慣來對任何事都有相當的把握，平日里亦是百曉生似的人物，他從未想過不知道這三個字有一天竟也會從蕭璘的口中說出來。

“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雪顏，有問題……”蕭璘蹙起眉頭，像是在和靖昀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先不說這個了，她剛才說的那個游戲，你有聽說過么？”蕭璘在百思無果之后，終于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你見我玩過游戲？”靖昀反問，言下之意，是不知道了。

“看來有必要回去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哪個地方的游戲，或許會查到些我們想要的線索。”蕭璘自顧自下了結論，眼光投向眾人的去處，“我們好像掉隊了。我剛剛似乎聽到說那處山谷很美，我們也去看看？”說完，他也不等靖昀的回答，舉步走去。靖昀如果喜歡留下來看船就自己看去，他可不奉陪。

當然，靖昀是不會去看船的，這種事也不用勞動靖昀去做，所以蕭璘在走出第三步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背后接近的腳步聲。

然而，當兩人到達山谷的時候，看到的卻不是美景，而是一場刀光劍影。煙嵐和寧兒一動不動地伏在草地上，看不出是被打暈了還是已經不在人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八個黑衣人將凌祈、天嘯、靖雅旻和雪顏分成了兩部分，正各自圍攻著。

天嘯與靖雅旻一處，靖雅旻的確是氣質柔弱，可畢竟是江湖兒女，又豈會沒點防身的本事呢？瞧那流風回雪般的身姿，雖然不能傷人，但閃躲自保還是能做到的。再加上天嘯的身手在武林中也算上等，一時間倒沒什么危險，卻也脫不開身。而凌祈那處，雪顏不會武，閃躲之間很是笨拙，有時站的位置還會影響到他，他十成的實力至多發揮出六成。且圍攻他們的黑衣人中有一個人的身手明顯比其他人高明些，幾乎與他全盛時旗鼓相當。此消彼長之下，凌祈和雪顏很快就險象環生，凌祈的手臂上甚至還掛了彩。

大概是看到了靖昀與蕭璘的到來，黑衣人加緊了攻勢。二人才要上前幫忙，就被山谷深處再次竄出的四個黑衣人纏住。“呀！”只聽得雪顏一聲驚叫，凌祈終究不支，一個疏忽之下，讓雪顏落到了對方手中。

“得手了，撤。”抓住雪顏的那人沉聲下令，其余十一個黑衣人無一戀戰，逼開靖昀等幾人，如潮水般退去。

“雪顏姑娘。”凌祈伸手去拉雪顏努力伸向他的手，然而終究只是從指尖滑過，就如同他這一生與雪顏的距離－－觸手可及，卻終是無法到達。凌祈不甘，縱身去追，卻被靖雅旻攔住：“祈哥哥，你受傷了，要立刻止血才行，哥哥和蕭老板會去救她的。”靖雅旻明明該是那般溫柔似水的人，此刻卻倔強地不愿讓開。凌祈的身體繃得筆直，本就有些薄的唇此時更是抿成了一線，臉色鐵青得嚇人，在看到靖昀和蕭璘確實追了去之后才稍稍松動了些，終于妥協。

很多年后，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凌祈再次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問自己：如果堅持追了去，結局，是不是就會不同；他是不是就能和雪顏一起，去過那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只是這世間，又哪來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