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原是想著這趟差事十拿九穩，才特意向太夫人求了來，不料竟辦砸了。想到太夫人的手段，不由心中惴惴。

早知如此，便不同姚黃搶了。

她偷眼打量云襄，竟分不清梅間雪與大姑娘的臉色，哪個更白一些。

開陽侯府是武興之家，府內交通基本靠走。

云襄病體虛弱，走得極慢，偏還有閑心逸致，見路旁雪映紅梅景致撩人，便駐足觀賞一番，吟兩句應景的酸詩。

魏紫心中發憷，不敢催她，只能由得她走走停停，花了足有半個時辰，才走到太夫人的喜福堂。

這會兒上午已然過半，各房各院早已請安完畢，各忙各的去了。

太夫人昨夜留心長安院的動靜，竟沒睡好，因而短了精神。此刻正歪在榻上養神，姚黃跪在腳踏上給她捶腿。

“小姐，長安院那位來了。”蘆嬤嬤快步進來，在太夫人耳邊輕聲稟道。她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頭，終生未嫁，仍習慣以小姐稱呼太夫人。

屋里沒外人，太夫人也就沒有掩飾她真正的情緒，滿臉厭憎道：“她來做什么？”

“說是來請安。”蘆嬤嬤最是了解太夫人，壓著聲音道，“但我瞧著，魏紫送去的藥，似是又端回來了。”

太夫人霍地翻身坐起，皺了皺眉，冷聲道：“那小蹄子竟如此警覺？”

先前鄭氏在她的藥里加料，她不是都喝了？難道，那小蹄子在防著喜福堂？她雖厭恨云襄，可面上功夫向來做得好，這一點讓她難以接受。

蘆嬤嬤道：“這點子小事，不值當小姐掛心。孝道大過天，她是孫小姐，還能在您這祖母跟前兒翻出花來？”

話雖是如此說，可她心里也明白，大姑娘到底不同于府里別的小輩兒，她不僅是嫡長女，更是御封的縣君。皇爵高于民爵，大姑娘的地位其實是高于太夫人的。

“叫進來吧。”太夫人搭著姚黃的手緩緩起身，嗤笑道，“我這個孫女啊，金尊玉貴得很呢。就是福薄，壽數不長。”

竟是打定主意，要叫云襄‘早夭’。

“憑她如何，總是做孫女兒的，且得靠著祖母憐惜呢。”蘆嬤嬤渾不在意地笑了笑，轉頭去請云襄進來。

姚黃木頭樁子似的站在一邊，恍若未聞。

云襄伸手接過藥盅，轉頭淡聲吩咐道：“不必跟著，就在這兒等。”

執琴執書略躬身，齊聲應道：“是。”

云襄慢悠悠地踱進屋子，目光逡巡，飛快地打量了一番。太夫人崇尚節儉不喜奢靡，房中擺設瞧著都尋常。只博物架上放著的幾只花瓶，似是不凡。

蘆嬤嬤福身道：“大姑娘安好。”

云襄點點頭，淺淺行了一禮：“見過太夫人。”

太夫人早堆起滿臉慈愛，本想豁出去摟著這討債鬼投生的孫女兒叫一聲心肝肉兒的，見她站得實在是遠，也便罷了。

“好孩子，你病未痊愈，身子骨兒又弱，怎的不好生將養著，反到祖母這里來？”太夫人說著，往她身后看了看，佯怒道：“你的丫頭呢，怎么伺候的，竟不知勸一勸？”

“謝太夫人關心，我已好了許多。這回過來，正是為了同太夫人好生說道說道。否則，怕是難以安枕呢。”云襄并不接她的話茬，只晃了晃藥盅，悠悠一笑，“比如，您賜下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