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是這兒。”夏夏指著自家的防盜門說。
打開門,趕緊請梁萬邦進來。梁萬邦靠著門邊放下手里拿的月餅糕點和其他的禮物,跟著尚夏夏進到客廳——其實也不叫跟,這點兒小地方,站在門口里面的情況就一覽無余了。
夏夏給梁萬邦倒了杯水放在沙發上。“是在不好意思,我們平時都不喝茶的,沒有茶葉。”夏夏搓著手,很是拘謹。
“沒事兒。”梁萬邦說。
被子里的水冒著熱氣,升騰著。剛到秋天,天氣還是熱得煞人;這會兒都下午六點多了也不見太陽要落山的樣子。尚夏夏背靠著陽臺坐著,陽光射進來正好打在她的身上,不知怎的,這暮夕的陽光還真讓她熱的受不了。梁萬邦就坐在她對面,沒說話,像是在打量著這個房子。夏夏緊張啊,心想:看什么看,當然比不上您的豪宅啦!
梁萬邦還是沒說話,也不喝水。尚夏夏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自己是晚輩,隨便和長輩說話好像不是很禮貌,而且梁萬邦雖然不說話,卻一副即將要發表長篇大論的樣子。尚夏夏只得看著他,又不能死死地盯著,只好低頭搓著手。時不時地說一聲:“您喝水。”接著把那杯水往梁萬邦跟前推推,梁萬邦自己也伸手拉拉那杯水,但是又不喝,只是嘴上答應著“好,好”。
如此過了有十分鐘,尚夏夏不知道梁萬邦是什么意思。她看著那杯水就放在沙發邊上,也不好再往梁萬邦跟前推了,這下徹底無話可說了。她尋思梁萬邦是不是就是來看看梁斯彭的居住環境,這下目的也達到了,準備走卻不知道該怎么跟自己說?或者是在等著夏夏送客?尚夏夏正胡思亂想著,梁萬邦終于說話了。
“這房子挺不錯啊,就是離市區遠了點。”
“是啊,挺不錯的。”尚夏夏知道梁萬邦只是客氣客氣。
“好像格局不太好,是你們自己裝的嗎?”
“不是,是房東裝的,我只是租客。”
“哦。”梁萬邦端起面前的水,像是要喝,卻又想起了什么,把水放下了。尚夏夏一看:這是什么意思,水有味兒?尚夏夏把自己的水端起來喝了一口,沒什么啊?
梁萬邦額頭劃過一滴汗珠。他欲言又止,幾次三番終于說話了,那話好像難以啟齒一樣。“其實,我是想說,我剛才坐在這兒把你們的房子看了一眼,大概的布置都知道了。那是主臥吧——”梁萬邦指著房子那邊說。
“是我的臥室。但其實這兒的兩間臥室都差不多大,不分主次的。”尚夏夏回答。
“哦。”梁萬邦像是興味索然。
尚夏夏不明白他這是到底要干什么?干嘛在這兒把房子評頭論足?又那么一瞬間,尚夏夏心頭略過一個小貪婪的想法:梁萬邦不會是看到他兒子住的太差,想出錢給他們重新裝修把!但她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太不要臉了,占人家便宜。但是想想還是讓尚夏夏很高興的。她畢竟還是個掙扎在生存線上的低收入人群啊!
“其實,”梁萬邦再次開口:“我是想問廁所在哪兒,我就是一直找不到廁所……”
尚夏夏恍然大悟:原來他不說話半天,是想上廁所了啊!這可真是個讓人意外的結果。尚夏夏給梁萬邦指了指隱藏在角落里的廁所,梁萬邦看來是憋急了,飛快的過去。雖然強裝鎮定,但還是顯露出很急的樣子。
尚夏夏滴汗,這有什么不好說的;不過想來,確實又有點尷尬。
梁萬邦從廁所出來,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會不會。”尚夏夏想平時高高在上的董事長居然被尿憋成這樣,確實讓她見笑了。
尚夏夏以為梁萬邦上完廁所,就要說“那沒什么事兒我先走了”,結果梁萬邦又過來坐下了。尚夏夏當然不是不愿意梁萬邦來了,但是她害怕梁斯彭突然回來,她不知道怎么說。而且她和梁萬邦待在一起,確實有點莫名的緊張。尤其現在她又真是梁斯彭的女朋友,這怎么有點丑媳婦見公婆的意思?
“其實,我這次來除了想看看他住的怎么樣,還有些話想跟你說。”梁萬邦說。
“您說。”尚夏夏回答。
“你也知道,我們父子兩的關系現在是徹底完了。他上次從家里出來,還說了斷絕關系之類的話。這你知道吧?”
“我知道。”
“但是,他畢竟是我兒子啊,我不想像現在這樣。你能理解?”
“能。”
“我想請你幫幫我,幫我勸勸他。”梁萬邦說。“現在他可能只聽你的話了。”
尚夏夏看梁萬邦說著說著眼淚又要出來了,剛要答應,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這就是梁斯彭說的利用。他在利用尚夏夏。梁萬邦吧本來是自己的錯誤造就的問題推給尚夏夏來解決,自己卻擺出一副風燭殘年急待幫助的樣子,利用尚夏夏的同情心和她與梁斯彭的關系。這么一想,尚夏夏突然覺得梁萬邦的眼淚來的也太容易了。
黃權從劉瀟那兒得知了尚夏夏和梁斯彭的事兒,心有不甘,但無能為力。他不是個唉聲嘆氣的主兒。而且他的投資越來越順暢,他每天有很多的工作要忙,一忙起來人就沒那些閑心想別的事兒了。
財會總監建議他注冊個公司,這樣投資就會步入正軌,別人也更會愿意與他們合作。黃權答應,這一個月盡在忙公司的事兒。
他租了間辦公室,又招了十幾號人,公司正式成立。公司的名字簡潔明了又具有代表性——“權投資”。他們不僅全投資,還全行業投資,涉及的范圍廣至極。錢都投了出去,但見回報還要時間,黃權看這樣下去賺不到錢就要餓死了,暫停了新的業務。
停了是停了,但有了正經公司之后事兒就是多,不是像他以前想的那樣——投錢,等著,賺錢。
他以前沒干過的事兒這下都干過了,很累,但樂在其中。只是在一閑下來的時候,還是會想到尚夏夏,想到自己居然失敗了。
黃權一個人在酒吧里喝酒,DJ舞曲聲音很大,這種喧囂的場所他以前是不來的。舞池里搖晃的男男女女,像是吃多了藥,但這些都是沒吃藥的,吃了藥的在一邊的沙發上哆嗦。
黃權掏出電話,打算叫幾個人來陪陪自己。他先給張洋打了過去。
“喂,洋子,出來喝酒。”
“啊?現在,現在不行。我正和瀟瀟看電視呢。”
“……真有意思。”
張洋沒聽出來他話里的諷刺意味,還說:“真的很有意思,我們居然在這電視劇里找到那個李大紅了,她演的是那個……”
黃權趕緊把電話掛了。又給他的財會總監打去。
“喂,權哥。”
“出來喝酒。”
“您忘了,我在東莞出差呢。”
“哦,是我讓你去的。”黃權說:“事兒辦的怎么樣,什么時候回來?”
“額……估計還要十天半個月的。”財會總監這會兒正在派出所關著呢。
黃權又掛掉電話,給其他人打去。
“喂,張總,我是老黃啊。什么哪個老黃,是我!”這次是對方把電話掛掉了。
黃權想自己居然這么失敗,連個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了。氣的把被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又拿起手機。“我就不行了,還找不到一個人。”
“喂,何維是我。出來喝酒,別說話!必須出來,不出來弄死你信嗎?”黃權把電話掛了。
何維在那邊一頭霧水,什么就好端端的要弄死自己!
他這會兒正寫程序呢,有游戲的開發到了收尾階段,雖然他招了一瓢人成立了公司,但是在這些關鍵的地方他還是只相信自己。而且他天生不是但領導的料,平時竟被實習生唬的著著的。要不是李大紅在一旁幫著,他早被人家給吃了。
“怎么了?”李大紅問。
“黃權,叫我喝酒。”
“去呀?”
“不行,這會兒正忙呢。”何維說。
“那我去吧。”李大紅說。
“好”。何維就答應了,埋頭繼續寫。他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別人早都下班了,李大紅還一直陪在自己這兒,他都不知道跟人家客氣客氣。
李大紅從何維的公司開張之后就高興多了,因為她是這里的二把手啊,而且才發現管人居然這么美的差事。平時都在片場被導演訓了,現在也輪到她訓人了,能不高興嗎?
李大紅的工資是黃權開的,不在少數,何維平時也不管她,她愛干什么干什么。何維也管不住她,而且他巴不得能離她遠一點,因為Anna已經生氣很長時間了。何維又不知道該怎么哄她,現在是冷戰狀態。
夏夏想明白之后,沒有答應梁萬邦的話。她說:“董事長,這事兒你讓我說根本沒用。梁斯彭他雖然別的事情聽我的,但這事兒他誰的都不聽。”
“你再想想辦法,你一點有辦法的。”梁萬邦說。
“那您先告訴我當年到底是為什么,您不去看他媽媽,他媽媽的死是不是跟……”
梁萬邦突然大叫:“不是!不是我害死******!”尚夏夏被嚇了一跳,還以為他爆粗口呢。
“只是車禍?”尚夏夏試探地問。
梁萬邦突然又不說話了,頭壓在膝蓋上,抽泣了起來。
尚夏夏手足無措,責怪自己說錯了話。
半晌之后,梁萬邦終于恢復了平靜。
“您沒事兒吧?”尚夏夏遞過去一張紙巾。
“沒事。”梁萬邦說。
“真對不起,董事長,是我不該問的。”尚夏夏說。
“不關你的事,這事兒我是該告訴別人了。”梁萬邦說。“當年,我拋棄了他媽媽,和趙美良在一起,是我的錯。但是他媽媽卻一點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但其實我知道她早知道了。只是她沒有說,她害怕影響我在斯彭心里的形象,她也怕這事兒鬧大了,斯彭會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她在那段時間里,愈發的對我好,可能是想挽回我吧。她真是個好人啊!只可惜,我到底辜負了她。”梁萬邦看著窗外,夕陽已經完全消失了。天邊的紅云也不知什么時候褪去了血色,天空,碧藍得像一塊寶石。
窗外飛過幾只鴿子,不知道要飛往哪里,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飛來的。尚夏夏聽著他的敘述,好像一下清楚了那十幾年前的事情,但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梁斯彭有多愛他的母親,現在就有多恨他的父親。
梁萬邦回過神兒來,繼續講述:“那天,斯彭在辦公室聽到了我和趙美良說的話,就離家出走了。我們什么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但他媽媽很著急,但就是在聽到我說明事情原委之后,她依然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只是說先找孩子要緊。天黑了,有人說在哪看到一個孩子和斯彭很像,但當時我在另一個地方,他媽就一個人去了,結果就出來車禍。”梁萬邦說著,又低下了頭。
“所以,你不告訴梁斯彭真相,是因為他媽媽其實是因為他才出了車禍?”尚夏夏說。
“這事兒說到底還是我的錯,不能讓他承擔。”梁萬邦說。
“那您為什么不去看她呢?”
“我去了,只是沒趕上。等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去了。斯彭那個時候說他恨我,我不覺得,這么多年,我才清楚他的恨到底有多深。”
尚夏夏看著梁萬邦,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久久的思考梁萬邦所說的話,究竟誰對誰錯呢?不,不能那么簡單的區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對與錯。梁斯彭在萬人看來所謂的固執,尚夏夏依然不覺得他是錯了,梁斯彭有他的想法。而這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梁萬邦就一定是錯嗎?就算是,他也已經付出了代價。
……
“那,我就先走了。東西記得吃啊,不然就壞了。”梁萬邦邊往出走邊說。一開門,梁斯彭就在門外。
“啊?!”
“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