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陵。
“虞姬,虞姬,快來瞧這對翠玉耳環?”華寧寧這一嗓子打破游園內的寧靜,游人們不約而同駐步回望,這里是剛剛落成的虞姬陵,忽然聽到這么一聲“虞姬”,您說嚇不嚇人?
華寧寧急忙一掩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妮子往下拉拉寬沿兒遮陽帽,不好意思地和攤主解釋著,“我,我同學,同名,同名,嘻嘻。”
“同名你個頭啊!”卻在這時,華寧寧頭上挨了一計粉拳,“于曦,于曦,再亂叫有你好看。”粉衣少女兇神惡剎般揮著拳頭。
游人們這才驚覺這原是兩少女的打趣逗樂。
“好了,別生氣,我買耳環送你。”
“小姑娘,這耳環可是虞姬戴過的,價錢,你……”攤主是個精瘦的年輕人,腦門锃亮,眼里閃著屬于商人特有的奸光。
華寧寧是誰?貨真價實富二代一枚,她能經得起這樣的激將?掏出錢包,大把的票子砸在攤位上。
小巧的翠玉耳環,戴在于曦圓潤的耳垂上,恍若一滴水攪動了沉睡千年的湖,又恰如美人腮邊承載著無限哀怨的淚滴。
“虞姬的耳環自然得配虞姬了。”華寧寧審見一番,夸張地笑著。
“還說,你。”于曦陰著臉,追著華寧寧打,翠玉耳環在她小巧的耳朵上蕩著秋千。
兩個才參加完高考的女孩享受著肆意飛揚的青春。
“于曦,真不念大學?”華寧寧抿了口可樂。
“歷史系?研究秦漢?除非我瘋了。”氣憤的紅云爬上于曦的小臉,說話的時候咬著牙帶著無處發泄的怨氣。
“項羽、虞姬,有我那無良的爹媽緬懷他們就夠了, 何必再搭上我?于曦,于曦,這歪名兒?我還在老媽肚子里,老爹就起好了。 姑娘我三歲學撫琴,五歲練劍舞。唉! 無良的爹媽,還真把我當虞姬培養。這回說什么,我也不遂他們的心。”于曦一條條陣列著她爹媽的罪狀,幸虧是親爹親媽,否則于曦早把他們告上法庭,告他們個虐待兒童罪。
“唉!那你有何打算?”華寧寧頗為同情地盯著好友。
于曦轉著著神彩飛揚的眸子,嘴角現出一個深深的梨窩兒,勾起手指湊近華寧寧耳邊,低聲細語。
“啊?”聽了于曦的話,華寧寧喝到嘴里的可口嗆了出來,甜膩的液體嗆到鼻腔里,別提多難受了,連咳嗽帶喘,總算是緩過這口氣來。
“你急什么?只說幫不幫我。”于曦拍完好友的后背,又擦掉損友臉上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的液體。
“錢倒是沒問題,只是……”華寧寧顯出很為難的樣子。
“放心好了!”于曦想爹媽的臉,詭異的笑了。
大學錄取通知書早已寄到于父手里,夫妻倆還沒從沾沾自喜中醒過味來。他們赫然發現,他們的乖乖女棄了他們,逃之夭夭出國留學了。
“非洲?馴獸師?”于母差點沒氣吐血,放著名牌大學不念,跑到兔子不拉屎的地去學馴獸?她,她真是反了天了。
多說無益。
五年后,美女馴獸師于曦的名字在世界各地的馬戲團都叫得哇哇響。瞧,吊睛白虎棲在她腳下如一只撒嬌獻媚的小貓。
美女馴獸師--于曦,世界巡演到東鄰日本。
一張搏人眼球的海報登上了各大媒體的頭條,照片上,巧笑倩兮的大美女將頭塞進吊睛白虎的血盆大口,耳垂上那對翠玉耳環流動異樣的光束,那小小的光芒似奔騰不息的烏江水,躁動不安地翻滾著。
于曦優雅嫻熟地揮動著手里的指揮棒,吊睛白虎笑笑身形矯健,騰空而起跳過一道道火圈。
臺下掌聲不絕于耳。
耳垂上傳來的灼熱,讓于曦心里涌起一陣陣煩亂。演出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最后一項--美女與野獸的親密接觸,這是最讓人激動興奮的時刻。
于曦輕輕拍拍吊睛白虎的額頭,貓科猛獸張開血盆大口。于曦面向觀眾,微微側著潔白細脖頸將頭整個放進老虎的嘴里,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還揚起手頻頻向觀眾致敬。
觀眾屏息而視,須臾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兩道耀眼的綠光穿透舞臺漂浮的塵埃晃得上萬人張不開眼睛。于曦忽然感覺自己被一團綠光束住,那團綠光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一點點纏繞自己的身體,仿若要把靈魂拽出去一般。
“啊!”忽然臺下爆發出一陣陣驚悚的叫聲,緊接著人們倉惶四躥。
于曦清晰地聽到自己頭顱骨碎裂的聲音,感覺到一股溫熱帶著咸腥氣息的液何順著脖子往下流,鮮紅的血液在她腳下綻開朵朵妖嬈的花。
她想說:“笑笑,別鬧,松開。”
那只叫笑笑的吊睛白虎叼著她的頭跑了。
“喂,還我的頭。”她拼命地喊,卻瞧見自己無頭的尸首倒在了血泊中。
等等,她分明瞧見,吊睛白虎咬碎了她的頭顱;分明聽見,觀眾席下驚恐的叫聲穿透夜空。為什么?為什么,不疼,為什么她還會思考?
死?難道我死了?
于曦對死的夢想是:活到七老八十,兒孫滿堂,壽終正寢在溫暖的床上。
“葬身虎口”完了,這個死法,一定是下十八層地獄。閻王爺,小女子除了違逆父母沒念大學,從來沒干過一件壞事,意識一點點渙散,魂飛魄散了?
爸,媽,我愛你們!
暮色四合,一場春雨纏綿落地。
如絲細雨斜斜地籠罩著錢塘一戶高大的青石院落,梧桐初生的葉子被春雨浸潤得翠色欲滴。院內桃紅李白,樹根下散落著被風捎下的花瓣,點點雨珠落在片片花瓣上,恰如少女腮邊的粉淚。
烏木窗上糊著淡粉色的窗紗,幾根紅燭的影兒在窗紗上輕輕地搖曳著。
兩名梳著抓髻頭,身著青色裙衫穿著青色夾衣的小丫環垂手立在烏木床畔,神情哀婉,眼角隱隱可見淚痕。
湖藍色的幔帳上繡著一池盛開的荷花,幾只蜻蜓穩穩地落在蓓蕾上,栩栩如生。
床頭掛著一柄雕刻精美的長劍,窗下便是烏木書妝臺,上面陣列著古樸的銅鏡,還有各式錦盒,里面胭脂水粉,釵環珠翠一應俱全。梳妝臺左側放在一架絳紅色的古琴,質感上佳的紅木被磨的锃亮,很顯然這琴常得主人雅撫。
地中間放著一尊仙鶴銅鼎,仙鶴嘴里正泛著淡淡的青霧,縷縷異香驅逐著濃重的藥香。
窗外雨下得越發緊了,輕快的雨滴舞著足尖輕踩在梧桐葉上。
時近午夜,青石板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