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就這樣在方晴身邊留了下來,雖然方晴自己還是一身饑瘦的樣子,但是至少一身麻布素衣,還算干凈完整,但是豆蔻看起來,完全一副從豬草垛子爬出來的樣子。
白日里,方晴不能出小巷子,身上又無分毫烏國銀兩,只能差事豆蔻出了小巷子到后山坡里撿些柴火回來,又來來回回挑了幾挑水,生了口大鍋,總算在晌午前燒了一大木桶洗澡水。
“把自己洗洗干凈,要留在我身邊伺候我,就得干干凈凈才行。”方晴命令著豆蔻,“要把自己洗的和白條雞一樣干凈才準出來。”
豆蔻又是拾柴又是擔水,一副小身板,早就累的不行,這時聽見方晴讓自己洗熱水澡,高興的原地轉了幾個圈。
方晴沒有盯著人洗澡的習慣,出了房間,坐在玄廊的長椅上,看著天際邊飛過的群燕,心里琢磨著,再這般下去可不行,要回到景國找到母后,除了養好自己的身子,更要有銀兩,現在身邊又多了個豆蔻,自己尚且有些武功防身,再遇到莫宇,總是方便脫身,可是豆蔻確實個一點功夫都不會的伢妹子。
“莫宇……”一想到這個名字,方晴便渾身冒氣寒意,昨天晚上的黑衣人,雖然蒙著面,但是看身形和身手,那確是再熟悉不過的喬老二!
不管怎么說,趙治雖然不近人情,又冷傲自居,可是昨晚,畢竟是救了自己一回性命,無論他八個月后,命運如何,自己總該去謝他一番,不然昨夜倘若被喬老二抓了回去,現在的自己,恐怕又和前世的命運無別了。
“無論如何,不讓他攆走自己,才是當今的上上之策。”
自己的房間和趙治住的房間跨過一個拐角就到,方晴幾個跨步走到趙治門外,此時趙治正在和趙四兩人激烈的討論著什么,走上前,站在門外,倆人竟敞著門。
“該死的惠通錢莊莊主,明明占了大半個云州城的財力,卻在那里哭窮,不肯出力。”趙四一記重拳敲在梨木椅子上。
“鳥擇良木而棲,如今我這個四皇子已經在朝中失勢,錢莊主誰又會把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趙治的聲音顯然有些失落。
“哼,他錢賈林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先夫人在世時,他家就是個八竿子挨不著邊的親戚,鹽販子出身,若不是先夫人幫他爭取到的鹽鐵政議,他哪里會發家,如今,四皇子您登門求助,他卻裝病不見,真是令人心寒……”
“鹽鐵政議?先夫人。”方晴心中一咯噔,“難道四皇子是烏國第一美人烏桑夫人的兒子?”
烏桑夫人,可是早年間景國第一個與烏國和婚的公主啊,原名趙桑晴,與自己的親生母親趙晚晴,是嫡親的姐妹啊!
那趙治……豈不是……自己的表哥?!
想到此處,方晴不禁雙腿一軟,整個身子一斜,跌在門框上。
“誰?!”趙四一個箭步邁出,一副怒容望著癱坐在地上的方晴。
“你都聽了什么?”趙四瞪著一副足以吃掉方晴的牛眼,一步步向方晴逼近。
“……”方晴此時心緒大亂,完了完了,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偷聽到了四皇子的秘密,是不是要被剁成肉醬,毀尸滅跡,天啊,自己怎么這么慘,前一世滿心屈辱的毀在莫宇那個大魔頭手里,這一世卻要因為偷聽毀在趙治手中,哦,不,還極有可能是毀在自己的親表哥手中!
上蒼啊,能不能讓我方晴死的大氣凜然一些,怎么都是這般死法,真是夠無奈了!
“趙四,是誰在門外?”趙治一身玄色長袍,一頭烏黑的發絲一絲不亂的攏在頭頂,行走間,飄然如風。
“回四公子,是方晴姑娘。”趙四的一雙牛眼,依舊死死的盯著方晴。
趙治冷冷的撇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方晴,眼眸中閃過一絲思慮,“方姑娘找我,可有事情?”
方晴望著趙治冷如秋水般的眸子,不知怎的,心中竟泛起一絲莫名的勇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方晴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清了清嗓子,“小女失禮,方才無意間聽到了公子與趙四管家的對話,小女猜想,四公子,想必就是被民間成為烏國第一勇士的四皇子趙治。”
此話一出,趙治和趙四的面色瞬間凝重,倆人對視一番,眼前這個方晴,委實不能小覷,身懷異骨,如今又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是敵是友,根本無法分辨,萬一是趙尉派來的奸細,那可真是不能留!
“正是!”趙治深眸一沉,薄唇間吐出一絲回應。
“四皇子果是行正君子,那我方晴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方晴聽聽胸脯,上前一步,“還請四皇子與我屋內說話。”
趙四探著大圓腦袋,將院子內看了一圈,又將門窗緊閉。
“四皇子,方才聽聞你與四管家的談話,再結合民間的傳聞,想必,你現在正是處于朝中失勢的境況,你連日來與各州城的官吏商人打交道,希望取得他們的支持,但是,我大膽猜想,你此行并不順利,人人自保,無論是官吏還是商人,既不愿意得罪你,卻無非愿幫你爭權,裝病不見,哭窮無錢,怕是客氣的了。”方晴一改之前怯生生的樣子,眉宇之間帶著智謀和慧識。
“確如姑娘所言。”趙治依舊一副冷冷的模樣,與方晴對視之間,眸子里卻蕩漾著不可捉摸的溫情。
“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大皇子派來的奸細,最好老實交代,當初為什么會出現在花轎之中?!”趙四猛的從袖間掏出一把匕首,生硬的摁在方晴的脖子上,一股腥血瞬間滲了出來。
“趙四不可無禮!”趙治揮袖一擋,匕首應聲落地。
“公子!此女來歷不明,如今又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昨夜的黑衣人更是來的奇怪,我看她,定是個奸細!”趙四被趙治一拳推開,氣呼呼的喊道。
“四皇子!方晴有辦法讓州城的官吏和商人助你爭權。”方晴感到脖子一陣酸痛,心中一個信念迸發而出。
“一派胡言!四皇子親自商談,都沒有結果,你一個區區女子,有什么本事!”趙四額頭上的擰起川字紋,怒吼道。
“四皇子出身高貴,又是君子做派,當然不能說服那些官吏為你鞠躬盡瘁。但是,方晴是女人,又非出身名門貴族,用的手段,當然……要與眾不同一般。”說罷,方晴的臉上現出一絲詭秘的笑,那笑容好似一朵夜里盛開的嬌羞,像一張網,既神秘又充滿魅惑。
“你的意思是……”趙四忽覺的,眼前這個女人,一顰一笑之間,竟像極了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