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月，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田里的事忙完，地里長的菜越來越少，村里的女人們忙著腌菜曬干，還有的忙著準備冬衣冬被。

韓錦文安心在王家住下后，跟著虎子到地里摘菜，到村東邊的河邊洗衣服，看到別人家都忙著腌菜、晾曬，問了虎子才知道這里冬日新鮮蔬果少，家家戶戶都會晾曬些干菜，冬日可以吃。她幾次在河邊洗衣，也認識了幾個人。

這日路過田嫂子家，看到她一院子的干菜，忍不住打聽做法，田嫂子看她那樣認真的聽著，倒是笑起來，到底是城里人家，這種曬白菜村里七八歲的小姑娘早就做熟了。

錦文也不管田嫂子笑話，記好如何腌菜做咸菜后，回家也開始忙起來。爹和虎子哥都不在家，她自己到地里拔了一籃子長桿白菜，回家倒在地上慢慢摘去黃葉，洗干凈后，燒開一鍋水，將菜放進去焯燙熟，然后撈出來過一遍井水，就在院子里支起竹篩子，一棵棵小心碼放好，放在陽光下暴曬，滿滿一籃子這么一選一燙，攤在竹簾上都鋪不滿，她又去地里拔了兩籃子，一樣擇凈焯熟攤開，三籃子菜才攤滿竹簾。

忙好菜，錦文又從家里的紅薯堆里拿出幾個大紅薯，洗干凈放進爐子里烘烤，秋末山里動物們正肥，田里又沒啥事，王遠山照例是上山打獵，這種時候要是打到獐子、麂子什么的，賣出去可也是好東西，他和虎子一出去，回來就沒個準，所以只要有爐火錦文就會烘幾個紅薯備著，他們一回來可以先墊墊肚子，又熱乎。

今天剛扔進爐子里，院門啪的一聲，“阿文，今天吃魚啦。”虎子拎了兩條魚跑進來，扛著的棍子當了扁擔用，一頭掛了一籃松針，這可是冬天引火的好東西，還有一頭掛了一只灰兔子，秋天野兔多又肥，但是沒經驗的獵戶要抓到兔子也不容易，誰都知道這小東西竄的快，不過虎子手腳靈活，眼明手快箭法又好，只要被他看到了，野兔基本就跑不了，“你先燒魚，我把這兔子拿出去拾掇一下，爹說這兔子皮可以給你做件背心，冬天可以穿。”

別看王瑞只有十二歲，但是取皮硝皮子已經很熟練了，王遠山也有心教他，所以有些小東西都給他去干。不過自從上次在家里剝皮被阿文看到了，她吐了半天，幾天沒吃下東西，就再沒在家剝皮了，都是拿到外邊的河邊去，拾掇干凈了再拿回家。

“虎子哥，今天河邊風大，你在家弄吧，我不怕了。”

“沒事沒事，我順便去河邊看看有魚不。”

看王瑞跑的比兔子還快，錦文抿嘴一笑，趕緊去拿他丟下的魚，這一看傻眼了，這魚好大，她選了一條小的洗干凈，拿刀去切，滑不留手的居然切不下來，這該怎么弄？回憶當初在家時，只記得清蒸吃的魚沒這么大，或者就是吃的魚羹，索性就燒個魚湯吧。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錦文炒好兩個素菜，把魚洗干凈放入蔥姜，燉上魚湯，湯好后聞起來倒也挺香的。

明日天氣要還好的話，一定要跟著上山去挖點野蔥什么的，今天看到村里桂花到山上挖了好多野蔥和蕨菜，味道又香又好吃，虎子哥說自己最喜歡吃野蔥炒飯了，還得去刨點干松毛，天冷要引火，這個是不嫌多的，雖然家里已經堆了幾籮筐，還有魚，對了，要是魚多的話可以曬魚干，村里也有嫂子曬，王家村就在河邊，抓魚也方便，正盤算著，虎子已經收拾好野兔皮回來了，兔肉也收拾干凈拎回家，先把毛皮小心放到屋檐下陰干，毛皮洗干凈得吹干水分然后硝制，這樣弄的毛皮才能保存的久，前后腳的功夫，王遠山也回來了，他今天沒什么收獲，不過倒是挑了一捆柴回家。

“爹，虎子哥，吃飯啦。”

錦文連忙擺好碗筷，抓起個大碗去盛魚湯，“那個燙，我來幫你。”虎子在邊上看到，連忙要來幫忙，一鏟子下去，“哎呀，阿文，你魚沒刮鱗啊！”

“啊？刮鱗？”

“喏，就是皮上的這個啊，”虎子一翻魚身，又驚訝了，“哎呀，魚腸子沒拉出來，哈哈，爹，你看阿文啊，這魚沒收拾就下鍋燒了。”

實在不能怪王瑞，他自小在村里長大，村里五六歲的孩子就知道吃魚要剖肚刮鱗，七八歲上的小丫頭，拾掇一條魚不在話下，“阿文，你好笨啊，哈哈。”

錦文又羞又氣，恨不得撲上去堵住他的嘴，又不能真撲上去，一下鬧了個大紅臉，站邊上不知道該說什么。

“虎子，你阿文妹子不知道，你不會收拾好啊，阿文，別理他，這魚聞著挺香的，不刮鱗肯定也好吃。”王遠山說著為了證明，挑起一塊肉吃進嘴里，一下噎著了，土腥味都跑肉里去了，那個味道，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爹，你別吃了，快吐出來吧。”錦文一看這樣子，知道味道肯定不好吃，連忙讓他吐出來，這一晚，雖然沒有魚肉吃，但是小院里依然飄出了說笑聲。

自從王氏離世，王遠山本就不是愛說笑的人，每日白天忙著上山下田，晚上回來洗衣做飯，王瑞本來喜歡東奔西跑的玩，但看著別人家孩子有娘親百般疼愛，漸漸的不太愛出門，兩年下來日漸少言。

自從錦文來了，家里有人收拾了，回家怎么看怎么舒心，衣服鞋襪有人洗有人補，每次經阿文的手補過的衣服，村里人都說手工好，不細看都看不出哪里是補上去的。

“阿文，明天我幫你把魚剖好，你再燒魚湯吧，這鍋魚湯就是魚特別了點，湯還是挺好吃的。”

“你再笑，再笑明天不做給你吃了。”

“嘿嘿，誰讓你不會弄，也不說。村里大壯的妹妹，都知道怎么吃魚。”

“好了，快點吃飯，再說你阿文妹子打你了。”

說笑間，天漸漸黑了，一彎秋月升上，淡淡的月光照在這農家小院，房屋破舊，但一燈搖曳中，屋內卻讓人感覺別樣溫暖，貧賤雖可怕，但只要知足常樂，未嘗不能笑的開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