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了，在錦文一再懇求下，王遠(yuǎn)山春耕前去買了三只雞回家，錦文在院子西角放了雞籠，每日早起就看看籠子里有沒有蛋，把雞放出來，晚上再關(guān)回去，精心伺候著，盼望這雞快點(diǎn)下蛋。王瑞難得掉書袋說她盼著下蛋是“望穿秋水”，錦文也不理她，照樣每天看。

王家只有三畝田，立春過后，王遠(yuǎn)山和王瑞就先把秧田翻耕好，也不問別人家借牛了，父子倆一個(gè)扶犁一個(gè)拉，一天半工夫就把地給翻好了，耕好地養(yǎng)上水過幾日再用耙子將地耙好，同時(shí)家里將稻種浸好，浸透后開始撒種。

村里嬌養(yǎng)點(diǎn)的人家，都不會讓家里閨女下地，要是勞力不足，那就是婦人孩子齊上陣了，錦文自然更用不著下田干活，一來她也不懂，二來田少王家父子也不用她干。只是每天看著爹和虎子哥忙碌，她在家待著也待不住，每日洗衣做飯打掃家務(wù)后，就跟著村里年紀(jì)相仿的姑娘，一起到田埂或山腳挖野菜，什么薺菜野蔥，春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shí)候，有這些菜打打牙祭也是好的，到中午趕回家做好飯，盛好飯菜拿一個(gè)小竹籃裝著，怕灰塵進(jìn)去，籃子上披上一塊布，又煮了茶晾涼后裝到竹筒里，一起拎著送到田頭，“爹，你們先來吃飯吧。”

“哎，來啦。”

王遠(yuǎn)山和虎子一邊擦汗一邊走過來。旁邊的田是桂花家的，桂花爹看到錦文來送飯，夸到：“遠(yuǎn)山，你真是好福氣喲！虎子懂事能干把村里的男娃們比下去了，這閨女長的好模樣，還這么能干。”

“你家桂花不也挺好，家里家外幫著收拾。”

“和阿文不能比啊，被她娘寵壞了，偷懶著呢。”

“閨女都是嬌客客，將來出去了你想寵都寵不了啊。”王遠(yuǎn)山感慨著，引來桂花爹同鳴。

錦文紅著臉坐虎子旁邊，不敢接話，抓了草撕著玩，王瑞三口兩口扒完飯，扯了幾根草莖，編啊編，一會編好一只蝴蝶丟了過來，錦文一看，連觸角都有，滿臉驚嘆的看著，惹的虎子一陣發(fā)笑。

“虎子哥，回頭你教我。”

“村里會的人多呢。”

“不管，就要你教我。”不知不覺，錦文露出了小女兒嬌態(tài)，一副刁蠻的口氣。

“怕你了，晚上回家教你。”

兩人低頭說笑著，春風(fēng)輕柔的撩起錦文的鬢發(fā)，拂過王瑞的肩頭。風(fēng)中有花香有泥土的氣息，讓人覺得安心寧靜。這頭王遠(yuǎn)山也吃好飯了，招呼虎子快點(diǎn)下地把田給耙完，又讓錦文早點(diǎn)回家。

“爹，那我先回去啦。“錦文招呼了一聲，拿起晨起他們帶出門的裝茶的竹筒，回家了。

家里三只雞已經(jīng)長大不少，每日王瑞地里回來，會帶些泥鰍小魚小蝦什么的，錦文直接煮小魚感覺太腥，索性曬成魚干，小蝦就便宜這幾只雞了，從田里撈了水草切碎，拌進(jìn)米糠里，再放入小蝦，要是還有剩菜汁水也倒進(jìn)去，拌勻后就是小雞們的大餐，這樣一日日照料，自然長的很快。

待到夕陽西下，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錦文燒好晚飯，有時(shí)拿著衣服在院子里縫補(bǔ)，一邊等王瑞他們回家，當(dāng)王家父子兩人和村中其他男子們一樣，扛著鋤頭，背著耙，褲腳卷起至小腿，走在村中小路上，她總能一眼就辨認(rèn)出他們，趕緊到灶間將飯菜端到院子里，如今天暖和了，錦文讓王瑞幫著找了一塊大石板支在院中，天氣好時(shí)就在院里就食。

王家父子一看到有個(gè)小小身影在院中忙碌，就知道是錦文看到他們了，與同路人招呼一下，加快了腳步，尤其是王瑞，沖進(jìn)院子叫一聲阿文，到院西角丟下鋤頭趕緊打了一盆水洗臉。王家村村民自來沒這么多講究，可錦文一定要他歸家后東西歸置好，飯前一定得將沾了泥土的臟衣?lián)Q下，洗好手臉才可吃飯，每次王瑞不照做，錦文就拖著他一一安置，有次他不洗臉就坐下拿碗筷，硬是被拖過去，幾次下來他也不敢嫌麻煩了，王遠(yuǎn)山自然也照做，如今王家父子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干凈，干好活就著田埂邊水溝里洗好腳，回家就是干凈衣裳上身，雖然年僅十歲，可錦文幼承庭訓(xùn)，女子的德容顏工早已明了，女子又生**潔，雖然不曾親手操持過家務(wù)，但自小已習(xí)慣干凈，人又聰慧，有時(shí)到其他人家也會留心別家女子如何收拾，所以到如今已經(jīng)將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是楞生生比別人家多了份雅致，一樣的粗茶淡飯，她做的綠是綠紅是紅，做飯也不像別人家忙起來一鍋煮，雖然要省油不能頓頓煎炒炸，但她總是燉煮清蒸偶爾小炒，一碗碗裝出來，看著就有食欲，讓王家父子胃口大開。

吃完飯?zhí)烊暨€亮著，就會讓王瑞在石板上識字練字，如今王瑞雖然不能做文章，但簡單書寫已經(jīng)沒問題了。

天若黑了，王遠(yuǎn)山會給兩人講些山村野話，什么東村有人遇鬼啦，西村有人曾在何處碰到狐仙，這家的酸秀才忽然中舉舉家搬離山村，那家官老爺告老還鄉(xiāng)了，聽的王瑞和錦文兩人驚嘆連連，尤其是狐仙鬼怪，錦文每次聽的有味，到夜時(shí)又怕的很，真是聽了害怕不聽又想聽。

王家自從王氏故世，王遠(yuǎn)山一個(gè)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白日忙著干活賺錢還債，晚上回家忙著父子兩人的吃喝家事，從未有一日停歇。

王瑞沒了娘后，每日看著爹忙碌，除了幫著干活外，余事皆不通，也不怎么與同齡玩鬧，安靜寡言。街頭第一次見到錦文，忍不住阻止小二欺負(fù)他，知道她是女孩子時(shí)，意外但也驚喜，那樣瘦瘦小小的個(gè)子，就該是受保護(hù)的啊。錦文聰明，錦文能干，錦文做的飯菜好吃，錦文做的衣服舒服，錦文長的好看，反正，錦文處處都好……多了這個(gè)妹妹，王瑞覺得不孤單了。

王家如今債還清了，家里有錦文打理，這日子過的感覺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