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并未合上,好像那慕容煊早就知道她會來。在正對著書房門的書桌前,慕容煊一身淡藍色云邊世子服,白玉冠將他的頭發完美的束在頭頂,提筆認真的作畫的他,神情專注,似乎未聽見方才小廝的稟報。
“沒想到凌公子會親自前來!不知京城的生活公子是否習慣?”慕容煊未抬頭,手中的毛筆依然若行云流水般在畫紙上游走,但他口中的話卻表現出對殷素素的關心之情。
“世子依舊這么平易近人!”殷素素嘴角含笑,徑直走進書房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凌公子依舊這么不拘小節!”慕容煊蘸了一旁的墨水,將畫上最后一抹色彩添上,滿意的看著自己所作,“不知凌公子此番前來是是否已經思慮周全?”
“本來思慮周全了,不過現在看來不行了!”
殷素素的話顯然離了慕容煊的意,讓他一直關注于作畫的雙眼抬了起來看向殷素素問道:“為何?”
“因為我的表哥被你們的箭射傷了。”殷素素堂堂正正的回視慕容煊,眼中絲毫沒有透露出她心中的慌亂。
“難道昨晚……那被射傷之人是你的表哥?”慕容煊看殷素素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怪異。
慕容煊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眼前人,若是昨晚那深夜潛入凌王府的刺客是凌云的表哥,那他今日直接來這凌王府豈不是來送死?
“是!”殷素素回答的干脆,眼神依舊自信坦然。
繞過作畫的書桌,慕容煊直接與殷素素并排而坐,“為何你表哥會深夜到訪凌王府?
慕容煊話說的好聽,‘到訪’?但聽在殷素素耳中,他明明就是對她產生了懷疑之心。
“是我讓他拿著你給的玉佩來找你!”
“既然是光明正大,為什么不白天到訪?”慕容煊繼續追問,深夜翻墻只為了帶這玉佩來見他?這凌云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殷素素起身作勢將敞開的房門合上,轉身意有所指的看著慕容煊說道:“想必慕容世子也不愿意讓太多人知道世子招攬下士的事情吧!”
她這一次就賭他慕容煊心里定有叛逆之心,若自己表現的堂堂正正,定會讓他更加的心虛,這做賊的哪里有不怕抓賊的?雖然說現在自己也是個‘賊’,但現在是她先掌握了主動,首先說出對方弱處的是自己,那主動權就會掌握到自己的手上。
“如凌公子所說,倒是本世子的不是了?”慕容煊話中的凌厲盡顯,誰被抓住了弱處都會起殺心,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大權在握的凌王世子。
殷素素并不打算繼續和他硬斗,語氣一下變得委婉,臉上也添了一抹笑意,“沒有,慕容世子待人寬厚有禮,這件事是草民失誤,這次前來便是親自向世子賠罪的。”
慕容煊輕聲一笑,“還有呢?難道不為那‘素顏’而來?”那一箭是他親自所射,若真如他所說,相信現在凌云的表哥必定命在旦夕。
“世子聰明才智實非我等能匹及,凌某今日的確還為‘素顏’而來。”
“為什么我要將‘素顏’交于你?”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慕容煊揚起一邊嘴角。
聽了慕容煊的話,殷素素心下一涼,卻依舊面帶微笑,“雖說草民初來京城,但關于世子的事情也多少有所耳聞,凌某之所以堂堂正正的來到王府求藥就是憑著世子一貫以誠待人的作風。相信若自己以實相告,世子也必定不會為難我與表哥二人,反而會慷慨贈藥……”
這半真半假的話說得殷素素理直氣壯,有道是‘坦白從寬’,自己這般‘老實’的交待情況,以慕容煊在京城所樹立的形象,他也不會是個暴戾之人。
慕容煊緊盯著殷素素的雙眼,他發現此時這一雙深邃的眸子竟然沒有一絲的畏懼與心虛。反而經過他的一番探究,讓他看到了此生必得的東西。
“哈哈……你的確膽大不怕死!”慕容煊突然開懷大笑起來,起身走到方才作出的畫作前方,朝著殷素素說道:“這里有一副我隨意做的畫,請凌公子替本世子提個詞,若得了我的意,‘素顏’立即讓人送往府上,決不食言!”
題詞?看來慕容煊還是沒有放棄繼續探究她的能力的。
若此時自己寫的好,倒不怕這凌王世子食言。但若自己一個寫不好,莫不是就得不了這救命藥了,或許還會將云府眾人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
怎么辦呢?殷素素起身緩步走向那一副山水禪意的畫卷。
這畫卷上一輪明月高掛于天空,朦朧的月色使叢山峻嶺縈繞層層霧氣,畫卷下風一奔騰的河水咆哮東流,匯于遠方大海,岸邊朵朵紅花分外妖嬈明艷。
好一副壯麗的山水圖!殷素素心底暗暗欽佩慕容煊的才情。他有一腔抱負,奈何那一層層繚繞霧氣朦朧了雙眼,也朦朧了心性。
畫看得入神,殷素素隨手拿起一旁的狼毫毛筆,在畫卷一角落下——
‘遠方有琴,愀然空靈,聲聲催天雨,一輪明月落何處’
‘月影瞳瞳,煙火幾重,點點燭花紅,紅塵舊夢飛花述’
見殷素素已然提筆,慕容煊探出身子,看向那兩行娟秀的蠅頭小楷,再次大笑起來,“我果然沒看錯人,凌公子果然非池中之物!”
“能入世子的眼,是凌某的榮幸!還望世子言出必行!”得了慕容煊的話,殷素素依舊記得她此行的目的,希望這寥寥幾句能讓慕容煊舒心,應了她的要求。
“來人!將‘素顏’送于凌公子!”
門外的秋山恭敬的走進房門,雙手托著一錦盒來到殷素素身前。
雖然殷素素并不認識那‘素顏’長什么樣,但只憑著她對慕容煊這人的認知,相信慕容煊也不會隨意拿一條草根來敷衍自己。
“謝世子!在下告辭!”合上錦盒,殷素素作勢便要離開。
“站住!”慕容煊一把拉住殷素素的手,手上傳來沁心的涼意讓又他突然將手松開。
慕容煊將那枚刻了他姓名的玉佩重新放于殷素素的手中,“這玉佩你拿著,還是那句話,本世子隨時恭候大駕!”
“再次謝過世子的厚愛!”殷素素點頭應到。
慕容煊哪里知道殷素素的所有沉著冷靜若再多待個幾分鐘都將消失殆盡,望著殷素素匆匆離去的背影,慕容煊覺得心里浮起一抹異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只是剛才兩手碰觸的一瞬間,那冰涼的觸感卻仿佛一根細羽,平白的擾得他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