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封信,相公百般的討好你,為你寫詩為你畫眉甚至為你親自種了滿院子的薔薇花,你以為是真的愛你?你以為你委身到尚書府做舞姬,你以為你替相公擋了刺客一劍他就感激你了愛你了?相公是做大事的人,他不會允許自己活在靠著巴結女人才成功的陰影里,娶你為妻寵幸你不過是為了那封信而已。”
“轟”的一聲,上官凝的腦海里出現了赫連穆寧環著自己站在薔薇架下給自己做詩的樣子,情意綿綿柔情似水,原來一切是早就算計好的陰謀。
“蔣宜蘭,赫連穆寧為了權勢而害我如此,可你又是為何?我上官凝自認對你全心相待,我上官府更是視你如同嫡出小姐…。”
“收起你的假仁假義吧,你全心待我,我呸,你是上官家正經的小姐,我是什么,我不過是你們上官府收留的一條哈巴狗,你對我好,對我好為什么我好不容易攀上王丞相家的公子你和姨母卻百般阻撓,從你們阻撓我和王公子交往的那天起我就發誓,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不會讓上官府好過,所以,你喜歡什么我便搶什么,哈哈哈哈,還有忘了告訴你啊,姨母和姨丈的尸身已經被野獸啃干凈了,相公對妹妹真是好呢,竟然派人幫你把骨頭都收斂回來了,我想想我想想放到哪去了,對對對,放到佰嶸山了,妹妹知道佰嶸山吧,哈哈,陰邪之地啊,埋在那的人死后都不得超生的,只能四處游蕩做孤魂野鬼啊……”。
蔣宜蘭說罷放聲大笑,那笑聲讓人毛骨悚然。
“姐姐,那封信你們看了嗎?”
突然,上官凝靜靜的開口,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什么意思?”
“妹妹的意思是,你們拿到的那封信是假的。”
“我不信,你別想耍什么詭計,相公已經看過了,那信是真的!”
“我現在還有什么必要騙你呢,我之所以一直茍延殘喘的活著,不過是因為父母還健在,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人世,我還有什么必要說謊呢”?
蔣宜蘭觸起眉頭,似在思考上官凝所說的真假。
“我現在之所以跟你說實話,不過是有求與你”。
“有求于我?”
“是,我求姐姐將穆寧哥哥請到這里來,不論如何我們畢竟夫妻一場,不管你們要怎么處置我,我總想把一些話當面說清楚,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幫妹妹這個忙。”
蔣宜蘭未料到上官凝所求竟是見赫連穆寧,心底里她是不愿意讓赫連穆寧再次見到上官凝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早在赫連穆寧迎娶上官凝之前她就已經和赫連穆寧私定終生并有了夫妻之實,然而無論赫連穆寧如何寵愛自己,自己如何折磨上官凝,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憂慮都無法消散,過去十幾年做為寄人籬下的孤女生活讓她十分的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害怕赫連穆寧見到上官凝,怕赫連穆寧萬一心有不忍一直讓上官凝占著嫡妻的位置。
“姐姐莫要擔心,妹妹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你難道還怕穆寧哥哥會憐香惜玉嗎,何況像你說的穆寧哥哥不過是利用我,從未愛過我,姐姐擔心什么呢?”
和蔣宜蘭做了十幾年的姐妹,同床共枕,蔣宜蘭此刻想什么顧慮什么,上官凝一清二楚。
“那好,你我姐妹一場,姐姐我就當幫妹妹最后一個忙”。
說罷喚過身邊的小丫鬟耳語了幾句,小丫鬟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屋子陷入了沉寂,除了外面的雨聲和屋子里不知名昆蟲偶爾的叫聲再無其他。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門外重又響起了腳步聲,穩重的勻稱的腳步聲,赫連穆寧果真是個儒雅的公子,便是在這大雨滂沱的夜里走路也如此的從容。是啊,自己當時不就是被赫連穆寧這優雅從容的氣質所吸引嘛,不正是被即將走進來的這個男人迷惑而害了自己害了整個上官府嘛。
“相公,外面這么冷,你怎么穿的這么單薄”?
腳步聲在離上官凝兩步遠的位置停住了,上官凝聽見蔣宜蘭站起來碰到了椅子的聲音,也聽見了手拍打衣服上水珠的聲音,還有赫連穆寧那無比熟悉的呼吸聲。
“這么晚了,叫我過來何事”?
好熟悉的聲音啊,這個聲音為自己讀過詩,對自己說過甜言蜜語,也在新婚之夜給自己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而此時這個聲音好像來自地獄,讓人惡心。
“穆寧哥哥莫要生氣,是凝兒有事想要對你說,不關姐姐的事”。
上官凝的聲音雖然嘶啞,不過柔柔糯糯的語氣還是讓赫連穆寧別過了頭。
“穆寧哥哥,我剛聽姐姐說你拿到了那封書信是嗎?”
赫連穆寧聞言瞪了一眼身邊的蔣宜蘭沒有開口。
上官凝忽然扯起嘴角,一朵如芙蓉花一般的笑綻放在那張蒼白卻略顯猙獰的臉上。
“穆寧哥哥尋這封信尋了好多年啊,是從認識凝兒開始的吧?恩,也許就是因為這封信穆寧哥哥才故意守在桃花林假意遇見凝兒吧?恩,那時候的穆寧哥哥溫柔俊雅的在桃花林舞劍吟詩,凝兒以為是天上的神仙呢,呵呵…。”。
“你叫我過來不是聽這些廢話的吧”?
赫連穆寧打斷上官凝的話,他不愿聽到上官凝說起這些,每說起一次他就覺得屈辱。
赫連穆寧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明明是赫連府的嫡公子,卻偏偏要靠著一個女人才能接近那些大雍朝內的官宦貴族,偏偏要靠討好這個女人才能獲得進入大雍朝堂的機會。
“呵呵,穆寧哥哥既然不愿聽,那凝兒就不說了,我想說的是穆寧哥哥拿到的那封信是假的。”
赫連穆寧猛的抬頭,震驚的看著上官凝,那雙空洞的眼睛黑漆漆的如同深井,蒼白的面容平靜而堅定。
他也曾懷疑過那封信是假的,因為據說那封信是由一種神秘的墨水寫就的,不用事先準備好的藥水浸濕是看不見的,可自己拿到的那封信雖然字跡不是很清楚,但依然是可以直接閱看。不過信是從上官錦的家傳玉袂里搜出來的,他也只當是因為年代久遠藥水失效的緣故,現在聽上官凝說信是假的,他卻是有幾分相信的。
“之前的那些年你為何不說,便是受了兩年的折磨你都沒有透漏一句,何以現在卻說了實話”?
說完赫連穆寧瞥了一下蔣宜蘭,用眼神告訴蔣宜蘭其實這兩年她的所作所為自己是清楚的。
“因為父母親已經不在了,因為他們的骸骨被髒在佰嶸山上了,因為我受夠了再這樣活下去,因為我有求于你……”。
“有求于我”?
“是,我當年因為你而背離了上官府,更因為我而讓上官府數百族人流放,為人子女我不孝,為人子孫我不配,現在父母親亡故我也不能親自送葬悼念,便是燒些紙錢金稞也難以實現,所以我希望我告訴你真正的信的下落你能幫我把父母親的骸骨焚燒成灰供養在敬國庵,讓他們受庵內香火能得以超度轉世為人。”
赫連穆寧低頭沉思,以自己和上官凝多年的生活經歷,他知道上官凝對父母的感情,所以毫不懷疑上官凝此刻所言。
“穆寧哥哥,你走過來,就允許凝兒最后一次在你耳邊說悄悄話吧。”
上官凝聲音似水,讓人不由得心頭一軟不忍拒絕。
兩個婆子看見赫連穆寧走過來,便自動撒開了手,退到兩側,上官凝因為兩人突然的撤力而再次險些滑倒。赫連穆寧及時的伸手扶住了上官凝細如嫩竹的手臂,慌忙又像被火燙到一樣的縮回了手。
上官凝凄婉的一笑,示意赫連穆寧走近些,赫連穆寧將耳朵貼在上官凝冰涼的唇上,耳邊氣息溫熱酥酥麻麻的讓赫連穆寧瞬間失神。
突然一陣劇痛襲來,赫連穆寧的右耳被狠狠的咬住,上官凝此刻臉上的狠絕仿若是一匹充滿仇恨的母狼,尖利的牙齒像是匕首一樣刺穿了赫連穆寧的耳朵。
身后的蔣宜蘭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的愣在一邊,半晌才聲嘶力竭的撲上去,并呼喊府中的護院。
“上官凝,你這毒婦,賤人……”
“上官凝,你這個瘋子,松口……”
赫連穆寧和蔣宜蘭兩個的咒罵聲重疊在一起,聒噪的像是夏日午后樹上的知了。
赫連穆寧邊罵邊用力的掙脫,卻要顧忌自己的耳朵,擔心上官凝瘋狂之下把自己的耳朵咬下來;蔣宜蘭則是用尖利的指甲瘋狂的摳劃,很快上官凝的臉就血流如注。
也許是天意,鋪天的血幕中上官凝竟然看見了眼前的兩個人。好啊好啊,看來老天爺也希望自己能親眼看見這兩個人的丑陋面目,親眼看見自己是把心交給了什么樣的兩個人,老天爺啊你是殘忍呢還是慈悲呢?
兩道亮光同時落下,閃電的光照亮了上官凝的臉,而隨著另一道光的落下一把刀直接劈開了上官凝的頭,沒有疼痛沒有掙扎,只有漫天的血,妖嬈肆虐的鮮血如同盛放的牡丹,破敗的小屋恍若九幽地府。
老天爺我恨,我恨我今生瞎了眼睛與這狼狽為奸的二人以命相交,我恨,我罔顧父母親人我害他們死于非命尸骨無存,我恨,我恨我今生不能親眼看著這對狗男女身首異處,我恨……
“赫連穆寧,蔣宜蘭,我上官凝發誓,如有來世我定要你們斷子絕孫生不如死,我要你們永墮地獄不得超生。”
轟然一聲,渾身鮮血的女子如同一朵枯萎的薔薇癱倒在地,滿是鮮血的嘴里,一只鮮紅的耳朵掉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