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之人正是紅月,她和六名紅發(fā)老嫗一起,各持梭狀的奇怪法器,大肆斬殺那些成魔的太虛弟子。
紅月提的那柄寶劍名曰刻夢,刃鋒本是殷紅色的,她一劍了結(jié)了一個(gè)太虛弟子,劍從那化魔弟子身上抽出,刻夢寶劍劍身上卻沾滿了黑色的血液。
紅月轉(zhuǎn)身,忽見峰石上閃落一個(gè)人影下來,竟是玄光。
只見他滿身沾滿污泥水垢,倒提問心劍,華冠斜依,眼暴眉枯,顫抖著朝自己走來。
紅月又是心喜又是心傷,禁不住激動(dòng)的心潮狂涌。這日日夜夜苦思掛念的人兒,終于站在了面前,滿腹心語欲與誰訴!
只是這寒峰,這打斗的場景與當(dāng)年夢冢荒崖與玄光初見時(shí)的景狀有些類似卻又完全迥異。
當(dāng)年的月光是明亮凈潔的,而今晚這月光卻被陰云遮蔽,空氣仿佛干枯了似得,仿佛被熾熱的狂暴燒焦了似得,凝結(jié)著一種讓人窒息、郁悶的氣息!
玄光的半邊臉龐被石梢月影緊緊的遮住,提著問心劍來到紅月跟前。
紅月這才瞧見他滿臉扭曲之形容,其內(nèi)心早已面目全非。是恐怖?是絕望?是極端的痛苦?還是久在牢籠里生不如死的掙扎!也或許是所有這些都交織在一起,時(shí)時(shí)刻刻都扭扎著他的內(nèi)心!
她落淚了,早已淚如泉涌。飄搖千年迷滄桑,紅顏溫淚心斷腸!
訣別許久后的瞬間相視中,她欣喜著,顫抖著,更多的是心痛著!
溫淚含笑,她向玄光仰首伸開懷抱……
……
玄光的身影不知何時(shí)離去,紅月倒在血泊之中。她已感覺不到刺入自己身軀的那柄問心劍有絲毫的疼痛,整個(gè)自己的世界只剩下那句“終究連你也是假的!”和那峰石下玄光落寞離開的身影。
紅月斜倚在亂石峰里,冰涼的素手沾滿自己身上流出的鮮紅血液。
她順著刺在她身上的問心劍劍刃摸去,那劍刃冷寒沁骨!
問心,問心,劍鋒撩心心碎心!
劍柄下濃密的玫紅色絲穗被風(fēng)撩起,絲穗深處一顆硬硬的圓物觸碰了她的指尖。她用盡最后的力氣一層層剝開那緊裹著的絲絲紅穗,仿佛剝開的是他那顆桎梏里緊緊隱藏束縛著的心。
昏暗的朦朧月光下,赫然是一枚刻著“光”字的青玦玉!
她終于又綻露出蒼白的笑意,記憶深處的刻影,在她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一絲滿足的回憶:
那是許多年前她被他從夢冢魔窟救出來之時(shí),也如今晚這樣。在峰邊群戰(zhàn),他卻帶著她獨(dú)自離開,在離夢冢不遠(yuǎn)的古月潭畔,二人并肩看九州孤月。
他說:“你以后步入正途,就不要再走玄途邪道了!”
她說:“可我生來就是一朵紅罌,怕是變不成幽谷春蘭了?”
他想了想,指著高懸于空的九州孤月,取下劍柄上的一顆青玉,刻下一個(gè)“月”字,送給她道。
“蘭花雖香,卻是躲匿在深山林澤里不見天日,哪如這月輪,每日里不管明晦圓缺都高懸皎空,每天都是一個(gè)輪回,每日都是一次重生,用自己的光輝洗練著自己的陰晦。這美,這凈潔才值得叫人贊美,你不如從此改名取個(gè)‘月’字吧。”
她笑靨如花,于是改名叫做紅月,也從自己劍柄上取下一枚青玉刻了個(gè)“光”字,送給了他……
這些記憶在她腦海里是那么的深刻,歷歷在目,如是昨日。
身邊六個(gè)夢冢老嫗正拼命和那些魔化的太虛弟子廝殺,她掙扎著爬到玄光離開的那個(gè)峰石口,遙望玄光離開的方向,仰望那陰空敝月。
她拼命凝聚最后的意識,尋望著邪云墨空中的月,緊攥著手里的問心劍穗,嘴角泛起寸寸滿足的思憶……
大家按照驚秋的吩咐都齊聚大殿,驚秋、煙雨等人四下里尋不到玄光,又見峰下一片混亂,以為是青燈邪徒襲來。
坤玉真人本有禁令,這些守陣弟子已快魔化,眾人不得近之。
驚秋遲疑許久之后終于還是不顧禁令,提劍趕來,見狀大驚,忍痛誅殺了那些入魔的太虛同門弟子,救出了剩下的最后兩個(gè)紅發(fā)老嫗。
驚秋搶過紅月的身子,一起退回到大殿!蕭蘭玉忙用醫(yī)蠱之術(shù)搶救紅月,雖暫時(shí)救醒過來,卻已無生望!
驚秋道:“是他傷了你?”
紅月眼神恍惚,仿佛已不認(rèn)得驚秋,許久,楠楠自語道:“沒有,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他一只都是在傷害他自己……”
紅月蒼白的臉頰已無血色,又用盡最后的氣力殘息著自言自語道:“可憐他,一直深陷在自己的陷阱里,被命運(yùn)捉弄,不得救贖……滾滾紅塵,萬妙夢冢…他渡化了我,可惜,可惜我還沒來及,渡化他……”
驚秋覺出了怪異,抱緊她道:“師妹,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驚秋啊!”
“她已經(jīng)連自己都不記得了。”一個(gè)老嫗恭敬的跪在她身旁道。
驚秋聞言,極為震驚,兩滴瑩瑩淚光滴落紅月身上,見這兩位老嫗形容服飾頗為怪異,對紅月畢恭畢敬。
驚秋問道:“老婆婆,你們是何人?紅月師妹這些時(shí)日去了哪里?”
那老嫗老淚縱橫,道:“我乃夢冢遺人,紅罌姑娘這些日子回到了夢冢,其實(shí),她是我夢冢這一代的仙姬傳人!”
驚秋驚道:“原來夢冢一脈并未斷絕!”
又想起一事,忙問道:“紅月師妹的記憶先前就一直在喪失,卻是何故?”
那老嫗道:“此話說來話長,總之是仙姬她為了知曉玄光公子的過去,盜用了他太多的夢,而又不忍心傷害到他,所以在盜夢的同時(shí)不肯拿走他的記憶。仙姬她違背了夢冢之術(shù),自己夢之心術(shù)失衡,所以自己的記憶在慢慢喪失。”
“按理說,這等失衡會(huì)讓仙姬她最后都失去記憶,成為癡傻之人。可不知為何,她卻保留了有關(guān)玄光公子的所有記憶,知道他身處險(xiǎn)境,所以這才會(huì)帶領(lǐng)我們趕來此地。”另一個(gè)夢冢老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