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繆戰城把玩著手上的玉瓶,里面裝著的是柳月熙為增加與阮斐競價的籌碼而搭上的一瓶上品益氣丹。
是藥三分毒,這個道理放在瞿靈界依舊有效。丹藥雖有各種奇效,但不能多食這個道理人人皆知。原因就是煉制丹藥的過程中極難將雜質除盡,多食必會在筋脈內沉積丹毒。丹毒極難排出,且越是高級的丹藥其蘊含的丹毒越難除去,對修為進境實為阻礙。
瞿靈界根據丹藥所含雜質的多少將其分為極、上、中、下四品。丹藥雜質越少,藥效越好,品相就越高。能夠達到極品的丹藥,雜質雖不能盡除,但對修士的影響已是極小。可惜整個瞿靈界,能夠煉制極品丹的丹藥大師一只手就能數過來。平時能夠買到的丹藥多為下品與中品,極難看見有上品出售。
而柳月熙一出手就是一瓶上品益氣丹,這確實有些讓人吃驚。“柳家果然是傳承萬年的大族,實力雄厚啊。“婁澈笑著將玉瓶接過,將十枚丹藥平分給繆戰城、阮流和雷熊三人,剩下的一枚讓店里的伙計去斜對面的丹香堂賣了。
文墨聽不出婁澈對柳家到底是夸是貶,看看因為得了三顆上品益氣丹就笑得合不攏嘴的雷熊,心里第一次對女主粗壯的金手指有了比較直觀的認知,光是上品就已經有價無市了,可是女主的空間里,靈藥取之不盡,丹方用之不竭啊。隨隨便便開一爐,出了上品那是人家發揮不好,正常情況下,人家都是拿極品丹藥當糖豆子吃的。再看看因為上品丹藥賣了個好價錢而紅光滿面的小伙計,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回去的路上眾人有些沉默,繆戰城與婁澈不是多話的人,雷熊不太會說話,負責插科打諢的阮流和裝傻賣萌的文墨各有心事。
文墨現在心里總有些慌,因為阮流說自己原來是外門弟子,所以文墨一直沒將牧離以后斬殺的三名元嬰算在阮流家族的頭上,哪個小家族有三名元嬰坐鎮的?又有哪個大家族的嫡支子弟好端端的跑去做外門弟子?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文墨知道原來自己的推測都是錯的,阮流就是那個不走尋常路的公子哥!而牧離以后斬殺的極有可能就是他的長輩。
回到青離峰,文墨決定暫且放下煩擾自己的問題,反正現在她既不能跑去跟阮流說牧離以后會斬殺你家三位元嬰期長輩,也不可能去跟牧離說你不要亂殺人,會坐牢的。所以她決定,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吧。
將肉洗凈切片,一部分抹上前兩天去山腰那掏來的蜂蜜,一部分抹上鹽。然后堆個小火堆,準備烤著吃。看著肉片在自己手中慢慢變得焦黃,香味彌漫在自己的小院中,文墨有種幾乎要迎風流淚的感覺,上輩子帶來的所有技能中,只剩下廚藝可以用了。
阮流因今天遇見自己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妹而心情低落,打算到望海崖邊去吹吹風。路過文墨的小院時聞到一縷香味,勾的十年都未進食他有些心動,不自覺的走向了香味的來處。
文墨正在院子里為自己的晚餐奮戰著,不經意間瞟見門邊倚著一美貌青年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二師兄,你要笑就好好笑,不會笑我可以教你笑。”說著咧開嘴,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
“小墨兒,想不到你還有這手藝,怎么樣,請師兄嘗點?”
“你不是喜歡吃泥丸子嗎?”
阮流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丫頭總喜歡將辟谷丹叫泥丸子,有一次他故意笑話小丫頭吃得多。結果婁澈就詳盡的給他介紹了辟谷丹有多么像乞丐身上揉搓下來的污垢。搞得他們現在吃辟谷丹的時候都有心理陰影了。
“別說沒用的,給不給吃吧。”
“來做客怎么空手來呢?”文墨見阮流似乎真想嘗嘗,非常爽快的答應了,烤肉一個人吃多沒意思。
阮流美目流轉,想到繆戰城那似乎還有上好的花蜜,準備去要一些來給文墨,回身的時候正好看見迎面走來的婁澈。
“四師弟,你也尋著香味過來了?可小墨兒說了,不能空手來做客啊。”
“二師兄放心,我有帶隨禮。”婁澈晃了晃手中的籃子,里面是新鮮的蔬果。本來今天文墨自己第一次做吃食,他還不放心。不過聞到這滿院子的香氣。看來他是白擔心了。
“四師兄,你怎么來了?”
“二師兄說你在宴客,我便厚著臉皮來了。”說著,將手中的籃子遞給文墨,“之后我會叫人定時將蔬果送來予你。”
“謝謝四師兄,師兄要是不嫌棄,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這次換我為師兄做飯。”
“好”,婁澈隨意挑了個座位坐下,繼續說道,“沒想到墨兒竟有如此好手藝,跟著我吃了三年粗茶淡飯,委屈你了。”
文墨干笑兩聲,趕緊提著籃子跑開了。婁澈不宜吃油膩葷腥,她要趕緊去炒個青菜切個果盤。
對這個洞察力過人,思維縝密的師兄文墨是真沒轍,跟他斗嘴是沒有好下場的,只能在心里嘀咕,請不要隨便窺伺別人內心。
阮流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了一壇花蜜兩壇酒,順便將繆戰城與雷熊也帶了過來。文墨見貌似大家對于聚餐這件事的興致極高,只得默默的又很烤了幾大盤肉。
酒足飯飽之后,五人尋了個開闊的地方,席地而坐,開始賞月。也許是內心實在煩悶,也許是酒后更容易讓人敞開心扉,阮流開始講述他的身世。
原來,阮流真是阮家現任家主——阮欣的嫡子,論起來,應該還是唯一的嫡子。可惜的是生母早逝。在阮流生母去世之后,阮欣很快便頂住壓力,將一個小妾——趙如玉扶上位。而且阮欣似乎對這個趙如玉是真愛,疼愛有加。趙如玉也爭氣,自己修為雖不高,卻為身為高階修士的阮欣誕下了一子一女,就是阮立和阮斐。且阮立天資頗高,五歲便能引氣入體,十歲拜入御劍峰,雖還未筑基,但修為在同齡人中也是領先的了。至此趙如玉的阮夫人地位無可撼動。
有了后媽就容易有后爹,阮欣因天資不高,修為一直停滯不前。但是阮流的母親過世之后,阮欣卻好像突然突破了瓶頸一般,修為蹭蹭上漲,至今也是元嬰高手了。慢慢的,就有流言傳了出來。說是阮流的母親深愛阮欣,希望能與阮欣長長久久,但她本身身體先天不足,雖悟性極高,但修為實難有大的進境,所以才用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使得阮欣修為一直停滯不前,限制他的壽元。再加上阮欣對阮流態度冷淡,似乎就坐實了這個荒謬的傳言。
“所以你就離家出走了?”文墨沒想到阮流的身世這么狗血。不禁有些同情在流言中長大的阮流。
“哈哈,是啊。小爺我就是不服!憑什么父親只看到阮立,明明我也在五歲就能引氣入體了,為什么只讓阮立那家伙進御劍峰!”酒意上頭,阮流情緒有些激動,“現在我都是師尊的親傳弟子了,阮立也就是個御劍峰的記名弟子!為什么父親還是看不見我,為什么!”
阮流越說越激動,文墨似乎看見他的眼角都泛起了淚光。雖然她能夠理解阮流這種希望得到父親認同的心情,但也不得不說,他這樣任性的離家,真不是什么聰明的選擇。阮家是歸元宗下屬家族上數得上名號的,可不是那個邊角旮旯里的小家族。阮家的勢力是幾百個繆戰城那種邊城皇族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來到這里三年,文墨斷斷續續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瞿靈界身份等級嚴明,這不僅體現在修為上,也體現在血緣上。比如,嫡出與庶出的區別。除非庶出牛逼的不行,不然嫡支嫡出必定是繼承家主的人選。為什么?大家族精心培養的天之驕女嫁予你為婦,養兒育女難道是看你長得帥?別開玩笑了,為權與利爾。若是隨隨便便就讓庶出繼承家主之位,那豈不是白送了一個女兒給你,大家世族可不會吃這樣的暗虧。
阮流的母親既然能夠嫁給阮欣做家主夫人,本身的出身必然不低,如果阮流留在阮家,再有舅家支持,以后未必不能繼承阮家。但是這樣跑出來,除非阮流以后能像牧離一樣,修為進境極快,不然那個家族愿意要一個任意妄為的家主。
“你沒想過聯系你母親……”婁澈話還沒說完就被阮流打斷。
“母親當初是違背家族意愿嫁給父親的。“
原來是這樣,文墨心道,生你,養你,你卻硬要跟家里對著干,哪個家長都生氣啊。但也不至于生氣到女兒死后被人誹謗都不管吧,還有個外孫呢?
“也不至于完全不管你吧。”雷熊說道。
“哈哈,你知道母親出身在哪嗎?”阮流深吸一口氣,說道,”八荒城,澹臺家。”
文墨只聽見周圍一片吸氣聲,仿佛每個人都知道澹臺家,可是她不知道啊,忙用疑惑的眼神去看百事通四師兄。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大師兄,“澹臺家世代鎮守八荒城,與妖修對戰。實力雄厚,雖然同為宗門下屬家族,但行事與其他世家均不相同。澹臺家歷來陽盛陰衰,子孫多出男子,若出女子,則勢必先天有所不足,修為極難進境。數萬年來,都不曾聽說澹臺家的女子修為有進境到元嬰期的。但澹臺家女子的悟性與天賦極高,若非本身身體所限,當為天之驕子。而且,傳說澹臺家的先人曾與一名擁有天賦傳承的女子結合,此天賦為血脈傳承,且繼承激發者多為女子。“
“天賦傳承?傳女不傳男?“這么說來澹臺家的女子當真是搶手貨啊,雖然修為進境不了,但是悟性高就意味著是個好老師啊。教育修為在她之下的子弟不成問題。元嬰修者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每個家族都有一大波。那些筑基和金丹期的子弟才是家族的中堅力量。而且天賦傳承者玩意一聽就是好東西,這么一算,娶澹臺家的女子當真是賺大發了。
“非也。”婁澈接過話頭,繼續說道,“大師兄的意思是澹臺家的血脈傳承,女子比較容易激發罷了,并非傳女不傳男。擁有天賦傳承的血脈多為上古仙人的后裔,瞿靈界發展至今,擁有血脈傳承者已極少,能夠激發者更是鳳毛麟角。“
“你們好像對澹臺家挺了解啊?“文墨不禁好奇,澹臺家遠在宗門轄屬的邊緣區域,有關他們的消息并不多,繆戰城與婁澈并不是來自八荒城啊,為何會如此了解?
“澹臺家在邊城的地位并不比宗門低,墨兒可知道?他們十幾萬年來與妖修廝殺,堅守八荒城,從未退卻一步。“婁澈與繆戰城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敬仰,“也正因為如此,澹臺家子孫嫁娶都在邊城,幾乎沒有跟幾大家族聯姻的情況。“
話說到這里,大家的心里已經都明白了,澹臺家的實力與威望均不俗,若是再與世家大族糾扯不清,歸元宗宗主估計都不能安心閉關修煉了。
阮流母親的做法,可以說是置家族的利益不顧,只求自己的愛情修成正果。雖然文墨承認愛情是自由的,愛上誰是控制不了的。但是,不管是在瞿靈界還是在地球,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文墨母親此舉,觸到了家族的逆鱗,不怪家族與她斷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