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四目相對,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對視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那一段時間里,我看見的,是那一雙邪魅的狐貍眼。奇怪的是,那驚愕的樣子并沒有持續很久,仿佛是看到了認識已久的故人,眼神中有說不盡的悲涼。
他抬了抬眼,淡淡地對我說道:“的確,夜深露重,姑娘怎么也在此處看花?”
我笑了笑,調侃道:“公子是在替我著想嗎?我到是擔心你!不管是不是來這里看花,夜已經深了,公子不怕這皇宮之中,有一些危險的東西存在?”
他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這皇宮之中最危險的東西,除了女人,還會有什么?每日三更像冤鬼似的發出厲聲,擾得人不得安寧。”
作為一個鬼,我能聽見這皇宮四處女人的嘆息聲,也聽見怒氣沖沖地砸碎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在半夜發出這些聲音,的確是比見鬼還可怕。
但我還是好心的提醒他一句:“人總是這樣,明知不可能,卻一再的說:小心身邊有鬼!”
誰知他一聽,噗嗤一下大笑了起來,把樹上的鳥都嚇得亂飛。
“有那么好笑嗎?”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道:“哦,一個不知哪里來的姑娘,大半夜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覺得滲人?你是鬼,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稀奇,那么你是還是不是呢?”
他雖然是笑咪咪地望著我,可我莫名覺得后背發涼,忽然想起地藏的話,“如今你更應該做的是多做善事,將天煞去除,這樣就可輪回轉世”,我已經提醒了他,他如果是不聽我的,也不是我的過失。想起還有失蹤的夜卿,我要趕快找到他,在這個地方不宜久留,我還是快撤吧!
“你覺得我是,那我就是,現在我要走了,如果你不想遇到危險,你也快點離開這里吧!”
我剛轉身,就聽他在后面認真地說道:“你就是鬼,而且是個畫皮鬼,這次進皇宮來,是為了找一個犬神,我說的可有錯?”
我一驚,“你怎么知道?你是誰?”
“鬼車!”說完,他的視線往下移,忽然嚴肅了起來,徑直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放在眼前端詳了一會兒。
我的手被佛光灼傷,血流不止,不過心中有事便忘記了,這一刻被擺在眼前,頓時疼得嗷嗷叫。
鬼車只是皺了皺眉,淡定地聽我嚎叫,忽然斜著眼睛看我,道:“你這是被佛光灼傷的?”
“你怎么知道?你看得出來?”
“看在你好心提醒我的份上,現在去我居住的地方拿些藥吧!”
“遠嗎?我還要找人呢!”
“不急。”
鬼車拉著我一言不發的往前走,手勁倒是挺溫柔的,黑發跟紅衣交雜,青絲飛舞,從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麝香,我竟覺得味道還不錯。
他就拉著我往前走,沿著御花園的小路,記憶中的御花園幾乎沒怎么變,可畢竟很久沒有來過了,也不知道路的盡頭是哪里。
漸漸的,路的兩邊的花草變得稀疏起來,前面的霧氣也越來越濃重,這時,東邊漸漸出現一些亮光,已經快天亮了。
往前走些,濃霧之中顯露出一座庭院的輪廓,院子外面有一棵長滿花的樹,樹下滿地落花,他在前面皺了皺眉,“姑娘,不整潔的樣子被你看見了,真是抱歉!你不會嫌棄這里吧?”
我連忙搖頭,“不會不會!你還幫我拿藥,我怎么會嫌棄呢,再說了,這里看著很好,我更不會嫌棄這里……你也別叫我姑娘了,清秋就好!”
“嗯,清秋。”
他拉著我走進屋里,在一個角落里翻了好久,終于拿出來一些藥,就開始有模有樣的倒騰。他認真專注,唯恐有一點差錯,遠處看他的眉眼口鼻,叫他美人真是不過分!
過了一會兒,他向我招手,我噔噔跑過去,遞上自己的手,好奇地在他對面坐下來:“鬼車,沒想到你貌美如花,做事也如此認真!”
“我與清秋今晚第一次相遇,自然是要留下一些好印象的,這叫先入為主,若是日后我有什么不妥之處,你也可以一下子變想到我的好……處。”
若沒有最后一個字,便顯得有些曖昧,可我還是被他堵了一下,只能望著他修長的手指發呆。
鬼車認真的盯著我的傷口,許久才說:“你和那犬神是什么關系?”
“上官跟下屬吧!”
“你在陰間可有什么熟人?”
我一愣,“為什么問這個?難道你知道……我是鬼?”
鬼車忍不住笑,看了我一會兒,欲言又止。
他沒停下幫我處理傷口的動作,可是那藥刺我的手指,手指微微發抖,他便停了停:“不僅少見識,還是金貴之軀,這么點痛都受不了了嗎?”
“什么叫做少見識?金貴之軀又是從何處的來的?”
眼前這個人我并不了解,不知道為什么,我會給鬼車留下嬌弱的印象,雖說前大半生都是大小姐,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在府里的生活一直都是自給自足,不管是怎樣的飯菜都得自己做,這是家訓。然后來,離開了家后,淪落青樓的那些日子不提也罷。
自認為,一直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人,更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我質疑鬼車對我的看法,可他不回答,認認真真的替我上藥,仔仔細細地清洗傷口。
若眼前的人是子莫,他才不會如此真摯的幫我處理傷口,他只會抱著我的手指,一個勁的問我是誰干的,然后嚷嚷著幫我報仇,我打一下他的頭,他才能安靜地蹲到角落里去思考人生。
若是易川,他會冷靜的把我拉到一個秘密的房間里,問我事情的所有經過,包括想了什么,做了什么表情……所以我一直都有些怕他。
三夫,不提也罷,我忘了……
后來,我竟然睡著了,隱隱約約感覺被抱到了床上,又覺得自己是枕著對方的胳膊睡得,要不然怎么會軟綿綿的?就舒服兩個字!
緩緩睜開眼睛,除了空蕩蕩的床,就只有一個我,還以為是錯覺。
這時,只見衣服半掛著,露出健碩的胸肌的他從屋外走進來,手里端著什么東西。
他一見我醒了,就笑了:“睡得可舒服?我的手可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