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難道你想當面問林老爺?”
鬼車道:“沒錯。那個老泥鰍雖然狡猾,但他有弱點,身邊最親的人是最容易撬開他嘴的人!”
片刻之后,“林夫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青樓門口,洪水猛獸似的,把門口一大群小姑娘嚇得不敢說話。
我在一旁看著。不久之后,鴇母走了出來,見是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人,便也不懼怕地道:“你的男人丟了,就跑我這兒找人來了?走走!”
“林夫人”冷笑,插著腰道:“我不僅是來找人的,你要是不把他交出來,我還一把火燒了這里!也不打聽打聽,這林府夫人是誰,就你一個幫我夫君看樓的,也跟我叫板?”
鴇母愣了愣,“林夫人?你是……林夫人?”
“沒錯,就是我!快把我家老爺交出來!”鬼車赫然一個潑婦樣,“數三下,若是見不到人,我就直接闖進去!”
我都不得不懷疑,這真的是鬼車嗎?
鴇母第一次見夫人,有些心慌,便叫了下人去請林老爺。可是林老爺不信,還把報信的下人趕了出去。
大概是林夫人平日在林府太柔順,林老爺竟然還打開了房門,赤膊站在屋門外喊:“那娘們不覺得害臊,有本事就進來的話,老爺我就打開門歡迎!”
說罷,只聽“轟隆”一聲,“林夫人”推開所有擋路的人,三兩步就站到他面前,林老爺一張臉嚇得又紅又紫。
“怎么?我來了,你反而不歡迎了?那你剛才囂張至極,大吼大叫做什么!”
林老爺渾身發抖,“夫人,你……你來的也太突然了吧!”
“老娘問你,我弟是怎么死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在說……在說什么啊?我們兩家那么久沒來往,我怎么會知道?而且,你居然還想著那個小子,他可是從我家刮走了一大筆金子!”
“你知不知道他死了?”
“我不知道。”林老爺眨了眨眼睛,“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死了你不驚訝?”
“我驚訝什么?死了就死了,只不過沒人還我錢了,有些難過,呵呵呵……”
“這是什么?”鬼車拿出府里的黃符,“從哪兒來的?”
“這不是很正常嗎?貼這個就為了保家宅平安……夫人,這是南山道長那里求來的,你忘了?”
鬼車淡定地收回了黃符,轉頭就走,走了幾步回頭道:“家丑不可外揚,以后咱們就不提這事了!”
這正是林老爺求之不得的。
而那個南山道長名字好聽,實際上就是個江湖騙子,每天蹲在街角畫符,一天可以畫個百來張。一頓拳打腳踢后,他道:“是啊,林府老爺的確叫我做過法事,是保家宅平安的!”
我道:“沒有漏掉什么嗎?”
“漏掉的……哦!林夫人讓我施法,讓她的弟弟早登極樂,不過,你們也知道,我的水平就這么點,也就燒了一點東西忽悠忽悠!”
鬼車道:“什么東西?”
“就是這個。”假道士拿出一張畫著銅錢的畫,“這是我師父臨死前交給我兩張這個,我看這上面天圓地方,應該是好東西,林夫人出的價錢不少,我就燒了一張。”
所以按理說,林夫人不可能害自己的親弟弟,更沒有因為父輩留下的財產而害親人,她甚至還花了大價錢為了弟弟做法事,而林老爺之所以對她弟弟愛答不理,是因為她弟弟欠了他不少錢。可只因為欠錢,林老爺沒有什么大恨要讓一個鬼受到那種刑法。
出了街角,鬼車說出了我的猜想:“也許,是這個道士說錯了咒!”
這么一來,和誰都沒有關系,那么這件事應該怎么挽回?
總之回了陰間,先去找崔判官了解了一下大致情況,這才順著忘川河去找他們。那個被銅錢包裹的男人見了鬼車后啞然失笑,女人頭愕然道:“姐姐?”
我道:“這不是林夫人,是……”
“是我。”鬼車發出自己的聲音,“我們已經查到了是何人所為,只不過,你要說清楚,你和林府老爺,還有他妻子之間發生的事情!”
男人眼睛動了動,含糊道:“不過就是欠了他們一點錢!”
鬼王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吸了一口氣,眼神忽然就變了,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冷漠道:“不說實情嗎?那我們不會告訴你真相的,你就只能變成厲鬼后被丟到無間地獄里去了!那里有世間最惡的鬼,它們會把你撕成碎屑,丟到萬丈深淵!”
男人有些動容,卻還堅守著自己的說辭,不過看到鬼車的眼神不一樣時,他換了一種說法道:“真的,不過是欠了錢而已!最多就拿走屬于自己的東西。”
“比如?”
“我爹給我的家產,那是我的!不能因為那個姓林的救了我的命就給他吧?我姐姐都嫁給他了!”
“只有如此?”
“還不夠嗎?這因為這個,他們倆夫妻合起伙來整我,害得我傾家蕩產,我一氣之下得了重病,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如果沒有從崔判官那里了解事情的經過,可能還真的會相信他的話。
想當年,他被一群土匪追殺,山崖上掉落,崔判官本想勾了他的命,可這時林老爺救了他,并把他安全送到家,和他的姐姐一見鐘情,成親后的幾年,兩家還算和睦。可是,他爹仙逝之后,他執意冤枉林老爺偷了他們家的傳家之寶,就為了少一個人和他爭江南十畝地,甚至把他姐姐趕出家門。
如此也就罷了,可他賭光了所有,卻還去找林老爺要錢,林夫人心軟就答應了,后來卻怎么也找不到他。林老爺氣急敗壞,從此對林夫人失望透頂,留戀青樓不知家。
此時,他還理直氣壯地道:“這又怎么了?她是我親姐姐,那也是我親姐夫,借我兩個錢又如何?反正他們家酒肉都發臭了!”
女人頭是他的妻子,只能順著他的話說:“沒錯,姐姐她穿金戴銀,而我們真的窮的揭不開鍋了!”
“如此說來,你們是受了委屈,卻無處喊冤?”鬼車皺了皺眉,對我道:“清秋姑娘,我們離開吧!”
女人頭急了:“公子!公子,我夫君他什么時候才能好?”
鬼車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道:“三尺神靈若是消氣了,那才會救你!”
他們二人相視不語。我道:“他們這時還不明白,錯的人是誰!林夫人不計前嫌地幫助他們,甚至搭進了本不應該寂寞的半生,而且林老爺還是他們的恩人,他們不但恩將仇報,還覺得理所應當!他們不恩不義,難怪崔判官說,這都是命啊!”
鬼車看了我一眼,低著頭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