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都痛。這是明雪最先的感知。是啊,能不痛嗎?出車禍了,居然沒死,還真是命大的很啊。明雪自嘲的想。微微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頂棚,頂棚上吊著幾個日光燈,因為是白天的關系,日光燈并沒有打開,轉過頭是白色的墻,淡綠色的墻圍,應該是很久沒有粉刷的緣故,墻和墻圍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剝落,再看床頭的柜子居然古老的還用那種鐵柜子,這是哪家的醫(yī)院居然破成這樣。
男人啊,真是有了新歡忘舊人,居然把她送到了一個這么破的醫(yī)院,沒死還真是命大啊。
明雪剛感嘆完,病房的門開了,進來的人卻讓明雪大吃一驚:“媽,你怎么來了?”
明雪是北方人,畢業(yè)后就隨著李健來到了離家比較遠的陽市工作,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看望父母,結了婚后在娘家呆的時間就更短了,原因是公公婆婆愛吃明雪做的飯,明雪在家呆時間長了,公公婆婆會吃不好。其實只是家里沒人伺候不舒服而已。“是李健通知你來的嗎?”
“李健?李健是誰,你同學嗎?”媽媽差異的說:“不是,是你們老師通知的,你這孩子真是,騎個自行車怎么不看著點路,這只是輕微的腦震蕩,要是嚴重了,你讓媽媽怎么活——”
往下媽媽再說什么明雪沒聽到,她震驚的愣在了原地,是了,她醒來之后總感覺有一種違和感,直到看到媽媽這種違和感更加強烈,現在知道問題出現在哪里了:醫(yī)院太老太舊,連窗戶都是那種木質的,另外媽媽年輕了好多,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還有她自己說話的聲音也不對。趕緊伸出手來,小小的,瘦瘦的而且被太陽曬的黑黑的。
“媽,你說我騎自行車摔了,進了醫(yī)院是嗎?”
“還說呢,我聽你們老師說,你們放學往出走,剛騎上自行車,對面過來一個驢車,你閃躲不及,摔到了路旁的溝里就暈了,把麗麗都嚇哭了。”
明雪想起來了,這是明雪剛上初一的那年九月份,剛開學沒幾天,因為明雪家離她們所要上的那所初中比較遠,所以同村的小姐妹們都是結伴騎自行車來回上下學。也是由于剛剛學會騎自行車,還不是很熟練,所以看到驢這種大型動物迎面過來當時就慌了,也就有了后來的事。
她是重生了嗎?明雪閉上了眼睛,過了一分鐘后又睜開,媽媽還在,還在充滿關心的嘮叨,是真的,她回來了,回到了過去,頓時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憤怒在這里都化作濃濃的悲傷:“媽!”抱著媽媽開始嚎啕大哭。
“你這孩子哭什么,我又沒怎么地你,嚇著了?不哭哦,摸摸毛嚇不著,摸摸耳嚇一會兒。”
“噗嗤!”聽著媽媽充滿童趣的話,明雪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媽,我都多大了,你還這么說。”
“多大了?多大了也是我閨女,十三歲也說自己大,不過還是個孩子,還有沒有哪里疼?”
“沒有了,我好多了,就是嚇了一跳,媽我們回家吧。”
“能行嗎?我問問大夫別留下什么后遺癥可不行。”
“媽,真沒事了,我可不想在醫(yī)院里住著。”
“行,你等著,我問問大夫,一會兒就回來。”
媽媽出去不一會就回來了,娘倆收拾收拾東西就回家了,醫(yī)院是縣里的醫(yī)院,得坐客車才能回家,她們出院這個點正好有一趟車能坐到家。
當客車路過明雪曾經的母校二中時,看著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們,明雪感覺如同隔世。上一世明雪是在十四歲離家來到縣里上初中的。明雪很聰明,七歲上小學一年級,一直名列前茅,小學升初中時,更是考了全鄉(xiāng)第一,因為年紀小,媽媽不放心她離開家在外獨自一人求學,本打算送到縣里上學的也就擱置了,直到初一下學期期末考試,明雪的三門主科沒有一門及格的,媽媽才忍痛送她到城里上初中,也就是剛剛的二中,在這里她的成績也一直是佼佼者。重來一世,明雪不想再浪費那一年的時間了。
于是狀似無意的對媽媽說:“媽,那就是二中吧?”
“是啊,聽說這所中學的升學率很高,每年還有孩子有機會去市里上高中呢!”
“真好,比我們學校強多了,不知道我們學校升學率怎么樣。”
聽到女兒的話媽媽心里咯噔一下子,對啊,孩子不說她都給忽略了,這幾年孩子上的這所學校并沒有一個人考進高中,這樣不是耽誤了嗎?
“小雪,你想上這所學校上學嗎?”
“想啊,就是沒有認識的人,有點害怕。”明雪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之前媽媽曾經問過同樣的問題,她以沒有玩伴的理由拒絕了,怕轉變太快媽媽起疑她才這么說的。
媽媽不疑有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問問你大舅,他之前就提過想讓麗麗去二中上學,不知道現在還想不想去了。”
媽媽說的大舅是媽媽的表哥,而他家的麗麗叫董麗麗,只比明雪小幾個月,所以明雪光榮的成為了表姐,而董麗麗就只能屈居表妹,這讓董麗麗很是不滿,再加上明雪的這個大舅媽總拿董麗麗和明雪比較,上學時比成績,畢業(yè)了比工作,后來又比婚姻,使得董麗麗和明雪兩個人在少年時期一直處于相愛相殺的狀態(tài),后來長大了都懂事了,董麗麗和明雪卻成為了無話不談的閨蜜,就在出事的前兩天董麗麗還在抱怨:“都是你,沒事結那么早的婚干什么,當初真應該在你早戀的時候,我就跟你媽告發(fā)你,換得我現在耳根清凈,我現在真不想回家,一回家我媽就各種嘮叨,你看人家明雪這樣,你看人家明雪那樣,煩死了。”
聽到這些,明雪只能莞爾,不結婚多好啊,不用柴米油鹽,不用煤氣水電,沒有公公婆婆,不用看人臉色。婚姻真是圍城啊,你想進去,他想出來。
“小雪,小雪想什么呢?這孩子,要到家了,趕緊拎包,往車門那走。”媽媽喚回了明雪的思緒。明雪和媽媽隨著人流一塊下車,下了車明雪打量著從小生活的地方,還是那么落后卻又倍感親切,爸爸在路口那等她們。
“爸,怎么沒下地?”
“還說呢,嚇死人了你,昨天你媽接到通知就去縣里了,等我回來才知道你進醫(yī)院了,你媽后來要不打電話回來,我就騎摩托去了,也不知道加小心。”
“行了,別說她了,都給孩子嚇著了,走吧回家吧。”
一家三口人往家的方向走去,房子不是十幾年后的磚瓦房,而是三間小土房,坐在光線昏暗的屋子里,明雪卻倍感親切,心踏實了,好像這么多年心一直都是在飄著的,像無根的浮萍。
晚上吃完了飯媽媽向爸爸提起了去縣里上學的事,爸爸沒說話只是沉默了能有五分鐘之久,就在明雪都忍不住忐忑的時候爸爸開口了,說:“行,你要去就去吧,好好學能有出息,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好好念書就行。”
雖然是一樣的答案,但在明雪的心里感受卻并不相同,上一世明雪只是激動雀躍,這一世卻感覺到了壓力和感動。明雪的家并不富裕,九十年代的農民遇上好年頭也沒有多少余錢,遇上稍差一點的,也就只能自給自足而已,可想而知把孩子送去城里上學將要意味著全家都要勒緊褲腰帶了。父母下定決心也是為了讓孩子以后不再土地里刨食而已,說是想要草窩窩里飛出個金鳳凰來,他們還沒想到那么遠,但有了又一世記憶的明雪不一樣,她要以這個為起點飛得更高更遠,不遠的將來一定要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俗話說得好,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現在他們家面臨的就是沒錢的窘境,怎么樣能有錢呢,讓家里的日子不要因為她出去上學而發(fā)生變化呢,實在不行就去做家教吧,以前為了買房子可沒少做家教,經驗有的是,就是年紀太小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用,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只要這一步能去上就好了。帶著這樣的想法明雪踏實的在家里住了第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