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揭下,無晝識的那人。
三年前,那人饒過自己一命。一襲綠衣,翩翩公子,乘風而至,蹋葉而歸。往來如青鸞,奏曲如鶯鳴,孑然一身如翠竹,隨風而若青柳,滿目風流,自有柔情。
鶯公子是江湖中的多情公子,是煙花柳巷的快活客,他喜歡給姑娘們伴奏,喜歡看那些姑娘開心的跳舞。世人說這位公子多情卻求不得,卻不知道那女子身世凄涼,恨他入骨。世人又說這位公子膽子小,卻不知道他手中那一支湘妃竹蕭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自從流蘇閣沒了流蘇,鶯公子便不再是從前的鶯公子。
鶯公子為流蘇贖了身,流蘇姑娘化名蘇蘇拜紫月閣——月姑為師,說要報仇,和鶯公子來一場公平的決斗,若是贏了便一命抵一命,若是輸了,便在風月中自行了斷,追尋離世的父母叔伯而去。
風流鶯公子害怕這場比試,此后便一直站在鎏備世家三少爺的身后。依然風度翩翩卻不在瀟灑自如。
看到鶯公子從天而降,蛟鬼先是一驚,而后轉危為安:“鶯公子,可是三少爺有何安排?”
“對,是有安排,他要你的頭,你能給我嗎?”鶯公子輕輕撣去蛟鬼衣衫上的風塵。
蛟鬼面色轉白,眼睛不敢眨巴一下,尷尬笑笑,說道:“公子是在說笑吧!我對三少爺可是忠心耿耿啊!”
“你知道的,我替他殺人從來沒有理由。是你自己拿下來還是我來。”鶯公子語氣堅定,給出的是有且只有的選擇。
蛟鬼虛與委蛇,若論實力決計非鶯公子的對手,鶯公子是鎏備三少爺坐下最為頂尖的高手。即使在整個鎏備世家的殺手之中,能與之匹敵的不過三五人。再加上一個滿月位的無晝,若是讓二人聯手,則今日在此地必敗無疑,當下眼睛一轉,把如意算盤打到了無晝的身上:“公子,你看,此子便是三少爺苦苦追尋的無晝,我正要捉拿了去,獻給三少爺,這可是份大功勞,正巧犬子患了頑疾,還勞煩鶯公子代勞。只消在三少爺面前為我提點兩句,我便心滿意足。”
言下之意,人盡皆知。
鶯公子何許人也,比起他的風花雪月,江湖上更為流傳的是此人的喜怒無常。
蛟鬼袖里藏著六棱飛鏢,一只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夾住了飛鏢。
鶯公子不以為然,道路上留著殘影,鶯公子站在無晝身前,俯身行禮。
狠狠的刮了一眼蛟鬼:“樂鶯見過小公子。”
鶯公子此舉驚掉了眾人的下巴,無晝同樣如此。
“敢問公子口中的叔叔指的是何人?”
“大公子鎏備清泉唯一的弟弟,鎏備青山。”
先前鎏備世家三少爺對無晝無所不用其極,目的昭然若揭,江湖中人無一不在感慨這位叔叔對于侄兒的狠辣態度。
鶯公子此舉著實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江湖上的消息走的很快。
相信今日過后,無論無晝走到何處,都會被眾人所簇擁,都會被各門派以禮相待。
當然,前天是得在眼前這場莫名其妙的爭斗之中存活下來。
年輕的無晝哪里知道三少爺鎏備青山這是在下那一步棋。
畢竟沒看過棋局,目前身為棋子的他自然不識這廬山真面目。
無晝所幸扶起了鶯公子。
他不怕鶯公子心懷不軌,并不是知曉自己的價值,而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從頭到尾,無晝都一無所知。
對于他來說,能這樣清清白白的離開,最好。
雖然還沒有和彩兒做羞羞的事情。
他不想成為說書人口中那些走到哪里都被當做眾矢之的的角色,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凡。
無晝喜歡的是游俠兒,而不是那些自出生就背負命運的世家子弟。
對于他來說,江湖的樣子就該是背負一劍,游山玩水。路上會再次遇到彩兒,她不需要再變的多么漂亮,只需要再溫柔一點,鼻子眼睛更秀氣一些,活潑開朗便好……
走到不安處,即舉劍扶弱。
最好不要太有名氣,那樣容易不接地氣……
就是這樣一個動作,讓無晝對于江湖的所有遐想成為了夢想。
賀之秋心中懸著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事實證明,這場豪賭他贏了七分。
為什么說是七分呢?因為無晝身上的秘籍終究比他一家老小的性命要重要。
在蛟鬼出刀的時候,在無晝落下分的時候,賀之秋手心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冷汗,在那些瞬間,賀之秋后悔了。
鶯公子的出現給賀之秋愧疚的心靈帶來了一絲寬慰。
賀之秋見勢,沖無晝一拜:“賀家劍派愿為鎏備世家以及小公子鞍前馬后,抵命效勞。”
樹梢上還停留著兩位高手,從館驛一直跟隨到此,無晝殺花白夢的時候他們就在。
他們領的是鎏備世家老太爺的命令。
“大哥,這賀老頭倒是有些眼力見兒。可就是實力太差。”
“老爺子只是讓我兩保護小主子和書中的武功完全契合,其他的不操心。”
“得。”
……
眾人都在前呼后擁,對于蛟鬼來說是個絕妙的時機。
特殊手法甩出袖中的六棱飛鏢。
兩條黑線在空中上下搖擺,直沖無晝而去。
又是幾道翠綠色的殘影。蛟鬼的手下拼了命的想護住主子。卻都淪為墊腳石。
蛟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懷了的翠玉瓶拋向墻角。
一道黑影略過,仿佛不曾出現。只換水面漣漪微動。
樹上了兩人眼中閃過厲色,同聲:“不好”。
這三人就像鬼魅,沒人知道他們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
蛟鬼的尸體下,另一只手掙脫了腕上的繩索。
海邊多火藥。
從遠處只聽得轟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