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還依然是那一片白茫,空氣中卻有了花的清香。
紀文翎感受得很清晰,這是茉莉花的味道,也是最初的,屬于自己的氣息。
置身花叢,紀文翎恍若隔世。那些曾經和葉承駿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幾乎瞬間填滿了她空落的心,沒有間隙,記憶圓滿而悲痛。
看著就那樣蒼白的站立花中的紀文翎,如同仙子一般飄然,葉承駿只是癡癡地愣著。在紀文翎抬眼看他的那一刻,他竟然忘記了要怎樣開口道一句“你好”。
就像所有的電視劇獨白那樣,這是艱難等待之后最驚喜的回報,葉承駿喜不自勝。
“文翎,你醒了,你終于醒過來了。”走近,一把將紀文翎擁入懷中,葉承駿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像是要把人塞進骨子里,那樣痛,那樣喜,那樣惶恐失措。
而紀文翎也沒有掙脫,只是任由葉承駿深深地抱著,仿佛天荒地老…。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如果,沒有那一場背叛…。
這樣的溫暖如初,是葉承駿最最久違的,也是最最難以忘懷的,就算是對這七年來最美好的期待,以至于在不經意間竟然加重了手臂的力度。只聽見紀文翎“嘶”的一聲,驚呼出聲。
“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有沒有傷到哪里?”葉承駿一邊懊惱著自己的粗魯,一邊緊張的問道。
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紀文翎多想揮過去一拳,好看看這么多年還依然如故的俊臉之下是否帶著抱歉和悔意,是否流淌出絲絲愧疚。
久久的,紀文翎極盡克制,通紅的眼眸泛著晶瑩的淚花。
看著紀文翎如此這樣的神色,葉承駿慌不擇已,“文翎,文翎…。醫生,醫生在哪里?”見到紀文翎還是沒有回應,葉承駿著急的大喊道。
聞訊趕來的一幫醫生護士趕緊要給紀文翎做全面檢查,卻被她止住,“不用了,我很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都走吧。”這是她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語調很慢,聲音很沙啞,卻份量十足,不容忽視。
站在一旁的葉承駿只是會意的一點頭,一干人便魚貫而出,再次只留他們兩人。
身后,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此刻的紀文翎平靜極了。
“你,還好吧?”很猶豫,也很不安,葉承駿問得很忐忑,但也終究問出了口,一如最初的相遇。
還記得那年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在夜里,葉承駿結束了一天的兼職工作,正要往學校趕。
那個時候,雖然姐姐葉芷菁已經在娛樂圈小有名氣,也時常會給他一些零花錢,但是葉承駿卻從不肯要。他不想依靠姐姐,而他也知道,姐姐在那樣一個圈子里打拼并不容易,所以他堅持要自己打工賺錢,葉芷菁沒有辦法,只能任由他去做。
走在街上,早已經沒有什么路人了,大冷的天讓葉承駿加快了腳步。耳邊,只聽見颼颼風聲,緊接著的就是一道刺耳的剎車聲,在清冷的大街響徹天空,再然后便是司機大聲的怒罵。
快速扶起跌倒在馬路中間的女孩,葉承駿把人帶到了安全的人行道。看著驚魂未定的人兒,還依然害羞的他只說了一句,“你,還好吧?”
任憑時光匆匆,任憑磨難重重,卻始終抵不住這一句柔腸。縱使有千百次的回眸和對白,這一句卻始終留在了紀文翎的記憶深處,字字入心。
淚水,毫無預警的奪眶而出。忘掉那些被背叛的恨,是懷念,也是紀文翎最本心的傷懷。
葉承駿慌了,紀文翎的眼淚讓他手足無措,他不想惹她傷心,不管她恨自己與否,他都不愿紀文翎落淚。
他甚至都不敢靠近,盡管他多想為她擦掉眼淚。
深深地呼吸著,紀文翎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輕輕的抹掉眼淚,“你也走吧。”
“文翎…。”葉承駿擔憂的再次出聲。
“我叫你走啊…。你是聽不懂嗎?還是你覺得傷害我真的那么讓你痛快,是嗎?”沒有由來的,紀文翎大聲咆哮著。
“七年前,我沒有等來你的懺悔和道歉,于是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恨你,直到我不再記起那一段可怕的經歷。可是老天當真就那么庇護你,讓我失去了有關你的所有記憶,你不在了,我也不恨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今天你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想恨了,真的不想恨了。”紀文翎悲切的控訴著,眼淚混著傷痛一起刺傷了葉承駿的心。
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凌遲,句句見血。也是在這一刻,葉承駿仿佛能夠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再無法拾起來。
他知道,紀文翎的記憶恢復了。可是不管恨與不恨,卻終于有了自己的位置,他苦笑出聲。
為了不再刺激紀文翎的情緒,葉承駿沒有想過要去解釋,只是靜靜的站著,看著,這個自己深愛不移的女人。
“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扶著額,紀文翎轉身,再次下逐客令。
“好…。我走,你好好休息。”葉承駿在片刻之后答道。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多說什么,如果真要解釋七年前的誤會,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們,來日方長。
一步,兩步,葉承駿走得異常悲傷。轉過身來,他像是自語一樣,喃喃的說道,“謝謝你,醒了過來,并且…。記得我。”
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紀文翎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狠狠的,咬緊了牙關,她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
那么痛,那么傷,只是那么一句話,紀文翎卻找不到一個支點,讓她的世界瞬間崩塌。
在情感的糾葛中,葉承駿和紀文翎曾經體會過幸福,但也更加飽嘗了悲痛的傷害和誤解。無從記起,這樣的安排究竟是上天給的宿命,還是人生給的磨難。
勇敢的面對,或許才是不辜負那份濃墨重彩之下的感情最好的開始…。和結束。
紀文翎也終于在哭過,痛過之后,再次重新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