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皙的錦袍沾滿了灰塵,胡詩月看著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匍匐的從地上爬起來,對視著一左一右居高而望的兩人,模樣倒是俊俏的絕頂,可惜她差點成為了他們馬蹄下的亡魂,頓時惱怒。
圍觀的群眾大多散去,甚至有些人倉皇而逃,或許是認出了馬背之上的人,那匹烏黑的汗血寶馬除了那人,無人可騎!
“喂!”尖銳的嗓音太高怒吼一聲,胡詩月沒有忘記自己此刻還是女扮男裝,可惜那垂髫下來的凌亂發絲,卻早已暴露了:“你們兩個有沒有素養,在街市里騎馬,我們差點被踩死了知不知道!”
“小……少爺,算了。”被嚇壞了的小翠三魂七魄都丟了幾分,不過一起身精神頭卻來了,見到那匹汗血寶馬,對視那雙陰鷙的雙眸,頓時驚呆了,尤其自家小姐好像還沒有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就首先來了個下馬威,拉著她的衣角勸道。
白馬之上的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對于她的潑辣反而別有一番味道,取下專用的錦帕屈伸遞給她,有禮有貌地說了一句:“抱歉……嚇到了姑娘!”
胡詩月接過錦帕擦了擦臉上的污漬,原本怒火消去了大半,卻聽到他的后半句明顯是看穿了,卻假惺惺的在那里看好戲,這都是什么人,大明朝哪里來的這么討厭的男人,她非要好好教訓他們不可。
“少爺,走吧!”小翠的身子快要呈現九十度,腳步不停地想要移轉,生怕惹怒了那位,吃不了兜著走。
“怕什么,理在我們這頭!”不知情理的胡詩月只當是小翠懦弱怕事,扭轉她的身子,正面對視那人,指著她沒有半點的退縮與畏懼:“你,下馬,跟她道歉!”
那張冰塊臉始終如一的保持著,不過眼神之中卻有了些微的變化,從未有人膽敢如此對他,她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個!
“不不不!”豈料,小翠仿佛見了鬼一樣掙脫開,雙膝跪在地上,因為緊張身子不斷打著哆嗦,脫口而出說道:“燕王恕罪,我們是丞相府的,沖撞了您實屬無奈,請您饒恕!”
燕王!
胡詩月徹底呆掉了,即便她再不了解歷史也知道大明朝的燕王只有一人,身材偉岸膚色如銅,五官輪廓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眉若遠山,孤傲而冷漠的冰眸泛著迷人的色澤,絳唇映日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整個人發出一種威懾天下的王者之風。
他,便是靖難之役的締造者,明太祖朱元璋的四兒子,明成祖朱棣!
若說他就是朱棣,那么在他身邊的那位,莫非就是……
朱棣打量了一下這位丞相府的“少爺”,心底忽然燃起一絲玩味,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依舊不動如山,如此的魄力有哪一家的“少爺”能夠具備呢?
拉了拉韁繩瀟灑的離開,在胡詩月看來他直接呈現了漠視,而另一位看似友好卻挑釁十足,掠過她的身旁,彎下身子俊美的臉上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丞相府的少爺,我們會再見面的!”
“你……”胡詩月剛想說些什么,手中的錦帕就被掠奪而走,準確的說應該是物歸原主,可是他為什么吮吸了一下,還帶著享受的表情,很討厭。
無意中胡詩月瞥視到了錦帕之上的角落,一個用明黃金線繡著的“炆”字!
王者的身影漸漸消失,鏗鏘的馬蹄聲唯留下余音,跪在地上的小翠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一場虛驚總算過去。
回到丞相府,一場小打小鬧正要上演,所有家丁分為兩側站在一旁,手中握著粗粗的棍子,廳堂之內居中而坐的正是胡惟庸,一臉的肅然沉寂!
胡詩月感覺到空氣中的壓迫,一步步慢慢向里面走去,可小翠卻不敢有絲毫的遲疑,她了解自己老爺的脾氣,健步如飛小跑到了廳堂,再一次的雙膝跪地等待懲罰:“老爺!”
“啪!”胡惟庸用力地拍了一下茶幾,茶杯內的茶水傾在上面,順著桌角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來人,用家法!”
兩旁的家丁隨即拿著棍子上前,高高舉起,正要落下之時卻遭到了胡詩月的阻撓:“等一下!”
不敢有所怠慢,快步走到了父親的面前,一本正經的對視著他,眼睛之中再沒有懦弱,如同一朵綻放了的鏗鏘玫瑰:“爹,你為什么要懲罰小翠?”
“這還用說,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樣子!”原本壓了郁火的胡惟庸更加惱怒,他寵溺的女兒不僅私自出府,還女扮男裝,弄得一身狼狽:“身為下人,違背我的命令,私自帶你出府,就要受到家法的處置!”
胡詩月挑起唇角,上嘴唇碰擊著下嘴唇,一聲聲回蕩在廳堂之內:“爹,在我看來卻不以為然,一則并非是小翠違背您的命令帶我出府,而是在我的威脅之下她不得不陪同我,若要懲罰我首當其沖;二則何為家法,家法即是懲戒自己的家人,你既然口口聲聲說小翠是下人,又怎能用家法來懲戒下人呢?”
不卑不亢,句句在理,大病一場,丞相府唯唯諾諾的病小姐竟然變成了惹不起的黑玫瑰,她的一席話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唉!”沉默了許久,胡惟庸不得不甘拜下風,伸出手將女兒拉到身邊,看到她完好無恙就心安了:“爹是擔心你大病初愈就跑出去,何況這外面的世俗險惡你豈會知道,不過看來我的女兒變了。”
胡詩月是個識時務者為俊杰,她知道何時強,何時弱,何時適當的撒撒嬌,倚靠在父親的肩膀上,嬌聲嬌氣的問道:“那么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呢?”
胡惟庸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復雜,好似堪破了她一樣,語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變的更加讓我放心了!”
夜吟應覺月光寒,胡詩月卻不以為然,她反而覺得大明朝的月亮比現代更加的圓,她喜歡這樣坐在長廊之上,望著繁星夜空,仿佛品讀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披風搭在背上,熱茶捧在手心,小翠總是這樣的細心,以前她總是站在身后陪伴著她,可是這一次卻突然跪在面前,眼中含淚望著她,胡詩月緊張地去攙扶她,問道:“怎么了,小翠?誰欺負你了,告訴我?”
小翠搖了搖頭,淚珠兒隨即掉落,哽咽地說道:“小姐,您對小翠太好了,不僅冒著生命危險將我從馬蹄下救了出來,還不惜為了我頂撞老爺,小翠這輩子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你的再造之恩。”
“傻瓜,起來!”胡詩月這才明白她,厲聲喝道命令她起身,小翠不敢猶豫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既嚴肅又溫柔地說道:“你是我的丫鬟就必須對我忠心耿耿,而我身為你的主子自然也要對你負責,這沒有什么報恩不報恩的說法,你懂嗎?”
小翠搖了搖頭,胡詩月雖然說得很明了,可是她還是難以懂得其中的道理,而且這些話以前的她是不會說的。
“來,坐!”胡詩月突然起了興致給她講講等價交換的意思:“小翠,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你是我的丫鬟,可是你的命并不屬于我,每一個人的命都是屬于自己的,但是你的忠心與能力卻是為我而奉獻,而我能夠回報給你的就是同等的信任與褒獎,這回懂了嗎?”
“嗯!”小翠用力地點點頭:“因為小翠對小姐忠心耿耿,所以小姐才會大無畏的幫助小翠。”
“聰明!”她真是個機靈可愛的小丫頭,若是有可能真想一輩子呆在丞相府,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不知為何,遙望那片月卻忽然想起了街市上的情形,眼前浮現的卻是那汗血寶馬的主人,明成祖朱棣,對于朱棣的了解她大多都是從電視劇中,今日看來似乎有些出處:“小翠,跟我講講今天那兩位。”
“那兩位,您是說燕王?”小翠不以為的說道:“小姐,您今天好險,以后可千萬不能對燕王那樣的無禮,都把小翠嚇壞了。”
“怎么,他很可怕嗎?”從小翠的種種跡象看來,朱棣仿佛就成為了那人見人怕的閻王爺。
“不!”小翠立即搖頭否認:“是可敬,燕王十余歲便跟隨皇上征戰沙場東伐西討,洪武二十年,燕王出征乃兒不花不費一兵一卒將其招降,洪武二十九年,燕王身先士卒頂風冒雪深入敵陣將北元大軍逐出關外,并且生擒北元大將索林鐵木兒,文治武功居功至偉……”
小翠滔滔不絕的說著,胡詩月饒有興致的聽著,看到她那副春心動蕩的模樣嘲弄的說道:“看你把你說的那么完美,莫非看上他了?”
“小姐,您說什么呢。”小翠似是含羞的扭過身子,背對著她說道:“燕王雖然是個完美的男子,可是達官貴族的小姐卻沒有一個膽敢接近他,有的說他性格暴怒,有的說他那……冷感。”
胡詩月撲哧一下笑出聲,對于一個混混來說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意思,沒有想到在古代也有這么一說,真想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
而胡詩月不知道這一夜無意中燃起的荒謬想法,未來卻有一日成為了事實,夜無聲的流逝著。
明皇宮三年一度的選秀之期到來,在上千個花名冊中,一個名字被勾勒上榜上有名,她便是左丞相胡惟庸之女……胡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