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苑,回到房間胡詩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萬萬沒有料到朱棣的密令竟然是讓她與朱允炆私奔,原來他最終的目地不過是趕走他,逼得他離開皇宮,若是這樣那么明惠帝將不會存在,靖難之役也不會發生,事情當真會按如此的軌跡而發生嗎?
從皇宮逃離出去談何困難,萬一發生了意外恐怕會以刺客處死,她是否應該冒此危險,同一個相處不過數面的男人同甘共苦?
忽然胡詩月打破了茶杯,取出一塊碎片在手腕處狠狠地剌了一刀,鮮血滾滾地流淌出來,強忍著疼痛喚來了孟太醫。
扛著藥箱孟太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來了,看到地上的凌亂和她手腕處的傷痕,這傷的位置很奇怪,若是不小心也絕不會如此深,拿出止血藥在她傷口處灑上,正欲用紗布包扎,卻遭到了胡詩月的制止:“傷不急,最重要的是請你立刻將這份信送出宮外,親自交到我父親的手中,切記!”
白皙的唇瓣卻透著骨子里的剛強,她對自己果然狠心,為了召喚太醫不惜劃傷了自己,鮮血流了那么多,若不是及時,恐怕都會傷及性命。
“好!”接過那封信藏在了藥箱下面的暗格里,隨意地將傷口包扎好,扛起藥箱匆匆向宮外趕去,為了她的交托。
孟太醫的腳步節奏十分快,不多時便來到了左丞相府門外,駐足在此忽然想到了燕王的警告,那座富裕的宅子雖然給了他,可是管家卻是燕王的人,換句話說他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燕王的監控之下,遭到了另一種的軟禁。
妻子、兒子還在那里,他已經虧欠了他們許多,如今還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燕王手段如此狠辣,若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這封信不能送!
曾經信誓旦旦地對詩月姑娘說永遠不會背叛她,卻在下一秒親手毒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洛鶩,看到她傷心絕望的樣子,他的心也不禁顫抖,如今不過是為了找到他,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在皇宮之中她是那樣的步步為營,步步艱辛,若是不送他還是個人嗎,這封信一定要送!
孟太醫此時此刻好像被情感和人格兩邊撕扯著,最終人格戰勝了情感,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只要死得其所,想必妻兒定不會怪他死得其所!
下定決心,邁開步子,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攔路的程咬金,孟太醫的手顫抖著,藥箱掉落在地上,眼神錯愕驚嚇,馬三保替他鄰起藥箱微笑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孟太醫,我家主子有請!”
孟太醫心中一百個一千個后悔席卷而來,萬萬不該讓人格戰勝了情感,因為身后早已被馬三保監視,從他踏入皇宮的第一刻,為了保證計劃進行的順利,馬三保奉命一直守在傾顏苑外,監視著胡詩月的一舉一動!
站在窗口,遙望著遠方,胡詩月翹首企盼,等待孟太醫帶了一個好消息,帶來一個解決的辦法,可她不知道那滿心的期待早就落空了……
燕王行館,孟太醫本就驚嚇,在見到他的時候更是心驚膽戰,沒有料到眼前的一幕,自己孤僻的兒子竟與燕王玩的如此歡快,絲毫沒有與自己在一起時的冷漠尷尬,他差一點誤會了他們才是父子。
“韜韜!”孟太醫快步跑到了廳堂,生怕燕王會拿自己兒子來威脅他,生怕他會狠心地傷害年幼的兒子。
可事情卻按照他思考的反方向進行,孟韜見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一臉的厭惡,看到他伸過來的雙手,立即閃躲到燕王身后,抓住他的衣角,樣子十分的親昵,委屈的口吻說道:“王爺!”
朱棣得意的笑著,把孟韜帶到燕王行館本是想給孟太醫一個警告,豈料與他的互動之中不禁對這個少年產生了好感,也萌生了將他留在身邊的想法:“韜韜,忘記本王說過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動不動流淚。”
“是,韜韜是男子漢,不哭!”剛剛還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樣,轉眼眨動著明亮的大眼睛,握緊拳頭像個小男子漢。
孟太醫的手尷尬地伸在半空中,帶著心痛的握緊拳頭收回來了,眼神像無比受傷的看著十歲的兒子,他們之間的互動是如此的親昵,像一對親生父子,完全的將他這個生身父親排除在外。
馬三保拎著藥箱走過來,從暗格里面拿出那封信交到朱棣手中,看著他愈加陰沉的臉色,孟韜也不覺向后倒退幾步。
孟太醫的雙眼流露著害怕,害怕他會震怒,害怕他會傷害自己,害怕他會傷害孟韜,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讓兒子看到了他最卑微的一面,雖然千百個不愿意卻不得已為之:“王爺……”
王爺……求您放過我的兒子!
孟太醫的一片苦心卻被孟韜看做了無能的表現,望著父親的眼神更顯討厭生惡,馬三保上前拉著他的手,微笑地說道:“韜韜,我們去那邊!”
孟韜沒有看向父親,反而看著燕王,仿佛在尋求他的意見,朱棣點點頭,孟韜乖巧地跟隨馬三保離開,這一眼更刺痛了孟太醫的心,對燕王敢怒不敢恨。
廳堂內唯留下朱棣和孟太醫兩人,行館內的下人自動自覺的悄然離開,他們都清楚主子喜怒無常的性格,可不希望波瀾到自己身上。
朱棣取下照在蠟燭上的燈籠,將胡詩月托付的信燒掉,看這它一點點融為灰燼,臉色看起來有些柔和,可是語氣卻冷徹冰霜:“本王對你說過的話你似乎忘記了,是否需要本王再提醒你一遍呢?”
孟太醫選擇沉默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孟韜的一聲尖叫,嚇得他汗水滾珠似的從額頭上流下,匍匐式的爬到朱棣的腳下,眼神悲切而焦急:“王爺,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不敢了,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兒子,求求您了……”
朱棣帶著魅惑的笑容轉過身來,俯瞰著他卑微的身影,著實的不愿意與這么一個小人物浪費時間:“本王從不給背叛過我的人下一次機會,你認為你憑什么可以例外呢?”
孟太醫的心跳急促非常,他擔憂著兒子的安全,可是仔細一想或許兒子并沒有危險,燕王看著孟韜的眼神帶著幾分寵溺,或許可以利用孟韜來換取一家的生機:“王爺,求您放過我,看在韜韜的份兒上!”
朱棣詭異的嘴角挑的更高,看向孟太醫的眼神充滿了鄙夷之色,這個人竟然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惜出賣親生兒子,不過也好留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只會浪費了孟韜:“看來你是打算用孟韜來求得本王的寬恕,是嗎?”
“是!”孟太醫艱難地吐出這個字,天知道他的心碎成了什么樣子,一個父親做出這樣一個艱難的決定是下了怎樣的狠心,只是留在這樣一個閻王身邊,對孟韜來說是好還是壞呢?
“那么……本王就給你這個機會!”本來對于孟太醫朱棣根本就沒有動了殺機,殺掉他如同碾死一只螞蟻,在朱棣這樣一個心懷霸業的人眼中沒有必要:“把這個玉佩交到胡詩月的手中,算是給她的回復!”
“是!”這一聲無力而滄桑,轉身的剎那遺留的是千萬個不舍,這一面或許就是與孟韜的永別!
傾顏苑,胡詩月蹣跚的步伐等在門口,焦急地不斷向窗外張望,終于看到了孟太醫搖搖晃晃的身影,為何他的眼中顯得如此空洞無力?
“孟太醫,你怎么了?事情怎么樣?”跑出去,將孟太醫拉進房間,急切地問道,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孟太醫一言未發,眼神甚至都沒有半點的焦急,或許是心中對她無限的虧欠,還是因為她讓他失去了兒子,拿出那個玉佩交到她的手中,只冷冷的說了一句:“這是燕王讓我交給你的!”
沒有阻攔他的離去,留下胡詩月一人錯愕地站在屋子里面,同孟太醫來的時候一樣木訥無力,這是父親的玉佩,是他的貼身之物,胡詩月一眼便認了出來,這算是朱棣對她的要挾嗎?
片刻后,胡詩月將玉佩攥在手里,低聲喊道:“出來!出來!”
房間里除了她沒有見到第二個人,若不是那特殊的氣味胡詩月也不會察覺到,果然,馬三保再一次的憑空出現在她的面前。
胡詩月見到他,沒有半點的遲疑,箭步沖了過去,不知何時袖子里面藏了一把匕首,筆直地向他的胸膛刺去,眼睛里充斥著滿滿的怒火與憤恨。
馬三保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刻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他身手矯健,及時地閃躲,犀利的匕首從他的身前劃過,只是衣服破了,身體卻沒有受到半點的傷害。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胡詩月明白這個道理,他能夠在皇宮中來去自如想必功力匪淺,一擊未中再次出手受傷的只會是自己,況且根本也沒有想真正殺了他,只是心中郁氣凝結,發泄一下而已。
不知馬三保是風度太好還是有些愚鈍,被人刺了一刀臉上卻沒有半分的怒氣,一如既往的儒雅淡定,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詩月姑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胡詩月也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只是與馬三保想必有著天淵之別,微微一個動作匕首再次沒入了袖子中,原以為馬三保起碼會不悅,豈料他是一個比朱允炆還呆的呆瓜:“朱棣究竟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