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難得兩相歡(二)
盛昭自古以來都有和親公主,可是,這次,為什么單單是她,柳祈卿和皇兄之間的感覺很微妙,恐怕,也是因為顧青,趙奕歡閉著眼睛,心里想著,也許去了北疆也好,至少她是盛昭的長公主,沒人敢給她顏色瞧,而且,她走了,柳祈卿會不會去送一送?
她去找趙珩了。一身正紅色的宮服,頭上是按照長公主的慣例插的金簪,衣擺處刻著十二章紋。趙珩從未見過這樣的趙奕歡,一晃昨日還是那個在腿邊祁憐的妹妹,如今,成了真正的長公主。這件事很為難,按理輪不到奕歡,應該去的是郡主顧青,可顧青自然不可能去,王功大臣家不是有許多代嫁的女兒嗎?隨便派去一個便是,一個不行可以兩個,奕歡,不行。
“回合歡殿去,如若在宮中住膩了,可以建公主府……”
“哥哥……”
“奕歡,別胡鬧,”趙珩疲憊地看著趙奕歡,“朕還有要事處理,你先退下。”
趙奕歡沒有動,眼神異常堅定,“哥哥,我是真的不想待在盛京了……”
“朕可以讓你去江南修養。”
“哥哥!于國,我是盛昭的公主,是時候改為盛昭出力了!”
“前赴后繼的人多了去,用不到你!”
趙珩身邊李近芳也小聲勸導,“長公主,回去吧,再說下去,皇上又該動怒了……”
“哥哥,別去找那些王公貴族的女兒了,今后我去了北疆,就是北疆王的王后,以夫為天,……”
“混賬!”趙珩摔了一沓子奏折,身上的明黃色龍袍晃眼到了極點,“滾出去!”
“臣妹告退!”出了太極殿。趙奕歡呼出一口氣,盡管皇兄沒答應,但總歸是差不多了,或許,到了北疆真的可以過的很好。
陽光正好,已經是五月了,不知道,北疆的漠海可還飄著雪,哥哥終究是同意了。
十里紅妝,滿天飄著白色的柳絮在這紅色的海中分外引人,“陽春二三月,楊柳齊作花,春風一夜入閨踏,楊花飄蕩落南家。”趙奕歡身著紅色嫁衣輕吟出聲,身上的圖騰無不喜意,當初陸瑤光作了這首詩,好像還沒寫完,后續到底是什么,只能問埋在地里的人了。“柳大人,走吧。”趙奕歡沒再看柳祈卿,獨自上了花轎。
北去的欽差是柳祈卿,人給送到蘭寧,再率領部隊返回,再無非便是宣讀盛昭的大度之心,番邦拳拳以報,不知道趙珩會不會對這個女真族動手,心中劃過兩個字,風過無痕。
一個月,隊伍到了蘭寧,沒有風雪,是難得一見的晴天。柳祈卿只對趙奕歡說了兩個字,就帶著一小支隊伍返程,“保重。”
趙奕歡沒有回他,掉頭轉身去看無邊的黃沙,漢白玉的石界周圍到處是守衛,過了這里,就是女真族的領地,一排排人早已經在那里等待著,趙奕歡很想邁過去,可是舍不得那一身的味道,邁過之后,一生的悸動,親情也都隨著黃沙格擋在石界外面,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趙奕歡蹲在地上,直到太陽變成了晚間的橘紅色才站起身,“走吧。”
盛昭自古有和親公主,她不是第一個,但希望是做的最好的一個,飲馬天邊,相夫教子,在無邊的雪域中馳騁,這種生活也不錯,完顏朕對她很好,可是,當盛昭百萬雄師鐵騎踏上這一片樂土時,她終于明白了那日柳祈卿說的保重是什么意思,趙珩總有一天會打過來,無論,她是不是和親公主。
人生難得兩相歡,在她看來,單單一個歡字已經是不易,她可以回到盛京,繼續做無憂無慮的公主,可是,完顏真呢?他怎么辦?還有她腹中的孩兒,會有活命的機會嗎?
百萬雄師,刀光血影,兩軍對壘,對方是鎧甲鐵騎,而女真的兒郎全是一身氈布衣,眼光嗜血,不足十萬,對仗也是平添死傷。趙奕歡逆著風雪望去,主帥的人竟然是柳祈卿,連鎧甲都沒穿,只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英姿颯爽,身邊只配了一把劍,她輕聲嗤笑,“他倒是敢來,這可是個難題呢……”
百萬雄師仿佛走了個過場,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傍晚,柳祈卿孤身來到營帳里,挑了挑眉便坐下,仿佛沒有看見脖子上的刀刃。“皇上讓你回去。”
你呢?趙奕歡很想問上一句,可看了看身邊的完顏真,忍住心里的悸動,“我不會再回去,死我的尸體也要留在這里,但是,可否再多給些時日,我懷孕了,還有兩個月就能臨產,到時候要殺要剮隨你!”
柳祈卿才看了看趙奕歡,她瘦的可憐,仔細看才能看出微挺的肚子,掩蓋在濃厚的毛氈里,“好,我幫你拖兩個月。”
顧青來了,在她臨產的時候,根本沒用上兩個月,一個月不到,孩子就亟不可待的想要出世,一陣陣陣痛活活要了趙奕歡的命,就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有一股溫和的內力支撐著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趙奕歡滿臉是汗,嘴唇也泛白,臉有些浮腫,眼睛大大的恍如當年,抱著小小的孩子,大口大口的喘氣,“青青姐,你來了,真好。”看了幾眼,就把孩子放到顧青懷里,“帶他走,別讓趙珩抓到,還有,我不回盛京,你會不會怪我?”
趙珩下的命令是趙奕歡完好如初地帶回去,否則,柳祈卿就是抗旨……“不會,好好休息吧,奕歡。”
趙奕歡很快睡過去,連身體移動都不知道,一場大戰,盛昭不費吹會之力就贏得了戰爭,可是,帶回來了榮慧公主的一副骸骨,榮慧公主大戰前一番慷慨陳詞被載入史冊,“吾嫁入北夏,就與盛昭無關,此生,自當生死共托,十萬子民主動歸順,愿清帝珍之,愛之,從此,盛昭北夏結百年之好。”
趙珩派了一千龍澤衛,順著北疆找兩人的蹤影,無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