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環城的桃花已經悄然盛開,宛若煙霞,絢麗、明媚。
自玉焱國都城高高的城墻上望去,整個無歡城如同被花海環繞一般,令人如癡如醉,仿佛墜入云端。
前幾日方下過一場小雨,響了春日里的第一聲雷,地下的小蟲兒被驚醒,綠草鮮花仿佛一夜之間被喚醒了一般,爭先恐后的從地里冒出來。
平日里,這正是吟詩作對、郊外踏青的好時節,往年甚至有不遠千里的他國之人專門趕來,為的就是趕上無歡城三月里的百花節。
可如今,已經沒有人再為了這些美景流戀、贊嘆,大家都在為了一件事而奔波,苦惱——
那就是逃命。
玉焱國夾在大虞國與瀾灣國之間,土地肥沃、礦產富饒,對與他國來說,無疑是一口隨時都想吞下去的肥肉。
更為重要的是,玉焱國少山峰高原,長驅直入便可攻城拔寨。
玉焱國太祖在建國之初便深謀遠慮,將無歡城的城墻建得穩固異常,自建成之日起,便對外宣稱這是不懼投石與攻城木的銅墻鐵壁,而此刻堅如磐石的城墻在晟啟國的強攻之下已經門戶大開,昔日的輝煌亦是搖搖欲墜。
自去年十月開始,大虞國忽然間開始騷擾邊境,自那之后,玉焱國便頻頻遭受戰火。
原本人們以為這不過是國家之間的普通交戰罷了,可是如今這態勢越來越嚴重。
一個月前,晟啟國忽然間也加入了戰局,如今聯軍勢如破竹,甚至已經兵臨無歡城下。
玉焱國君王玉寧則聞之大驚失色,全然失去了平日里最是溫文爾雅的氣度。
早朝之時,他一股腦將桌上的東西扔了個干凈,氣急敗壞的問道:“守城的榮成將軍呢?他不是與本王允諾,只要給他三天時間,定能將那群蠻夷之徒驅散出境嗎?!他人呢!怎么能讓晟啟國的人,如此長驅直入!”
朝堂下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大臣,卻都是年賣來不及逃跑,亦或是對玉焱國還存著幾分愛戀之情的人。
玉寧則問完這句話,心里便涼了半截。
他隱隱的知道,自己這是上了當。
平日里對他阿諛奉承的大臣們,此刻除了喘幾口氣,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話來回答這個年輕的君王。
其中一個老得牙齒都要掉光的大臣終究是忍耐不住,哆嗦著說:“大王您有所不知,榮成不過是花言巧語騙您將兵權交給了他,他現在只怕已經投誠晟啟國,大開國門了。”
玉寧則心中已經料到了他定然是被榮成欺騙了,但是沒有料到會是如此慘烈的背叛。
他信任的人,轉眼就可以投靠敵國,他不想看見的人,此刻卻仍舊好好的跪在臺下,等待著他的雷霆之怒。
玉寧則瞬間被抽干了渾身力氣,癱倒在王座上。
他苦心經營,兢兢業業多年,才將王位收入自己手中,原本以為自己會名留青史,卻沒想到一繼位就被‘弒君’的謠言纏繞,好不容易通過迎娶晟啟國公主撇開了這個風頭,不過數載光陰,就要面臨這樣的局面。
“報——”
傳信的人竟然敢這樣堂而皇之的闖入早朝,玉寧則心中明白,看來事情當真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大王,晟啟國大軍已經越過了明沙河,預計半個時辰之后就可以……就可以到這里了。”
玉寧則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恍如白紙。
明沙河是宮城與京師之間相隔的護城河,也是宮城的最后一道防線。越過了明沙河,玉焱國就完了。
正在他絕望不知如何解決之時,忽然間,他想起來一件十分要緊的事。大叫道,“快,快去將皇后請過來!”
眾大臣一聽到‘皇后’兩個字,忽然間都有了精神,這,或許是他們最后的希望了!
皇后原本是晟啟國君王最為寵愛的小公主,三年前為了與玉焱國聯手解決共同的敵人大虞國,也為了讓玉寧則不再為了謠言所侵擾,作為和親公主遠嫁玉焱國。
彼時玉寧則剛剛繼位,為了自己,也為了玉焱國,十分欣喜的接受了晟啟國的建議。
那時他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美人在臥,江山穩固,遠征大虞也是大獲全勝,一時間當真是風頭無倆。
周遭的幾個國家都還十分艷羨晟啟國當真是選了個好夫婿,誰曾想到這不過是幾年的光陰,一切竟然都變了模樣。
昔日的天之驕子,乘龍快婿,成為了如今的亡國之君。
*
凝香閣——
皇后聽聞自己的兄長帶兵攻入玉焱國,當真是又驚又怕,幾乎每天都從噩夢中驚醒,而后再也無法入睡。
今日的她,亦是如此,從半夜醒來至今,她絲毫沒有睡意。
這幾日為了讓她好好休息,凝香閣中的宮女都撤了個干凈。
即便如此,她還是聽說,如今宮中的謠言又變了樣子,如今大部分人都相信,她是晟啟國細作,更有甚者,說她在嫁到玉焱國之前,就已經暗中與大虞國君王暗中茍且,要不然晟啟國怎么會如此簡單的就能與大虞國聯軍?
皇后知曉,這是決意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幾年之前,晟啟國與玉焱國的聯軍,可是險些將大虞國滅國!即便大虞國再草率,也不會拿如此大事來開玩笑。
但是這樣的話,說出去不過是徒增笑柄,讓人覺得她是為了給自己開脫罷了。
在宮中這許多年,她早已經學會了,該閉嘴的時候,最好就不要說話,免得給自己招來更大的麻煩。可是這個疙瘩,卻是時常盤繞在她的心中。
皇后身為晟啟國君王最為疼愛的小公主,自然是受盡萬般寵愛,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故而性子十分溫和,絲毫沒有嬌蠻的樣子。
對于宮中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她也從來沒有參與其中,不過是聽自己的小丫鬟青橙和嬤嬤成嬤嬤經常提及,耳濡目染的也懂了幾分。
但是,懂得并不代表她能看得開,向來一帆風順的她此刻遇到這樣的波瀾,對她而言,幾乎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