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嬤嬤急忙將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拋之腦后,跪下乞求道:“老奴這一輩子都是為了公主而活,若是她當真要有什么劫難,天可憐見,就降生到老奴身上吧,哪怕要了老奴的這一條命都行……”
煎藥之時,成嬤嬤的心中總是記掛著此事,而后忽然間直起身來,道:“綠意那個丫頭定然是不安好心,我可得跟過去看看!”
皇后坐在轎攆上,只覺得抬轎子的幾個人健步如飛,但是一點都不平穩。
黃公公似乎也是十分著急,只顧著催促他們腳步再加快點。
慕容婉這幾日一直纏綿病榻,如何經受得了這種折磨,只覺五臟六腑被攪得天翻地覆,身子卻輕飄飄的不知所以。
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綠意攙扶著到了大殿之上。
玉寧則極少讓她來大殿伺候,就是因為這里太過寒冷,此刻她當真覺得這里冷得徹骨,體力不支險些昏倒在地。
眾位大臣見了她,不僅沒有一個人行禮,反而都用厭惡又痛恨的目光看著她。
她只覺不解,抬頭卻看到了自己的兄長慕容錦城站在大殿中,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
啊,原來戰事已經不可挽回到這種地步了?
“三,三王兄……”她極其艱難的開了口,干巴巴的聲音全盤沒有平日里那種珠落玉盤的清脆與婉轉,甚至其中有幾分苦澀。
“王妹當真是辛苦了,這些年一直委身于非人。眼下一切都結束了,王妹可以跟我回國了。”三王兄帶著和藹又熟悉的笑意輕松說道,但是這話卻讓她渾身發冷。
王兄的話為何她聽不懂?
什么叫委身于他人?
似乎是注意到到她面上的不解,慕容錦城解釋道:“王妹,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在這群亡國奴面前裝做可憐模樣了。若不是你傳遞的玉焱國排兵布陣的消息,王兄怎么能這般所向披靡?晟啟國怎么能夠這般厲害?”
王兄雖然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笑意盈盈,只是他說的話,她卻是半分都聽不懂。
即便是有幾分明白,她還是害怕的不敢想明白,只是害怕又無助的叫了一聲:“王,王兄……”
感覺到周圍吃人一般的目光,她當真是嚇得瑟瑟發抖。
她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如何讓他們都相信,這些都不是真的,是慕容錦城對自己的陷害。
再看到玉寧則臉上失望透頂的眼神,她猛然間多了幾分膽量,義正言辭的說:“王兄為何要陷婉兒于不仁不義之中?婉兒嫁入玉焱國之后,時刻記得父王的叮囑,謹言慎行,從未有過半分失格之事,又怎么會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哼,下作,”慕容錦城絲毫沒有被她這番話感動,反而嗤笑著說:“我這個王妹還真是大義凜然呢。可是你看看這群人,可是有一個為你說話的?他們可有真心將你當做玉焱國皇后?”
皇后看滿朝文武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由得將期望的目光轉向了玉寧則。
玉寧則往日里滿是溫柔的雙眸此刻盡是狠毒與怨恨,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鋼牙:“你們兄妹二人,用不得這般做戲給寡人看了!”
皇后聽他竟然這么說,無異于真的承認了自己真的是存在著通敵叛國的行徑,幾乎是乞求一般的說:“王上,臣妾平日里是什么樣子,您是最清楚的,臣妾怎么會做出來這樣……”
“你住口!”玉寧則狠聲說:“寡人一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然做出來這樣令人作嘔的事,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
慕容婉聽完這話,只覺得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
只是這冰涼的玉石,又怎能抵得上她心內的冰冷?
她這般全心全意維護后宮的平穩,不想給他造成一丁點麻煩,如此盡心竭力,竟然也被他誤認為是……叛徒?
“王上也不必如此惱怒,”慕容錦城見事態發展成如此,竟然還能笑著說話。“既然小王這個妹妹對你這般癡心,看起來,是時候讓把真相告知于你了。只希望,王上你可不要痛不欲生才是。”
慕容婉的心里忽然間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她隱約覺得,這件事肯定是跟她有關系。
她想乞求三王兄不要開口,可是喉嚨如同被堵住一般,只是嘶啞的說出來一聲:“不要——”
可是,為時已晚。
慕容錦城的笑容依舊熟悉,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如同一把利刃刺入慕容婉的心中。
“你可知道,這個所謂的公主,根本就是假的?”
“什么?”
不僅皇后本人,眾人都是吃了一驚。
“怎么,聽不懂么?”慕容婉臉上的笑容仿佛戲謔被貓逮住的老鼠一般:“看在你們都要不久于人世的份兒上,小王不妨告知你們。她,”修長干凈的不像練武之人的手指指向慕容婉:“不過是為了毀滅玉焱國的一枚棋子而已,若說公主,她倒也是,只不過是個卑微的連妾都算不上的婢女所生的下賤胚子罷了。”
慕容婉何曾體會過如此千夫所指,無人可信賴的情景,她敬愛的兄長竟然說自己是下賤胚子,她全心愛戀的夫君竟然說自己是叛徒。
急火攻心,她忍不住昏死了過去。
她多么希望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后還是能夠看到玉寧則關切的模樣,兄長憐惜的眼神。
然而,喚醒她的卻是一陣劇痛。
抬起來沉重眼皮,她看到的是一雙被仇恨蒙蔽的眼睛,還有一張扭曲的臉。
玉寧則完全不像自己平日里溫柔體貼的樣子,仿佛是地獄的惡鬼一般:“若不是因為你曾為皇后,寡人現在當真想……把你扔出去做軍妓!”
皇后渾身一寒,低頭的時候看到了穿過自己胸口還在滴滴答答淌著血的長劍。
劍柄則握在她心愛的男人手上。
“王上真是大義滅親,小王這個做哥哥的都有幾分舍不得,你竟然這般下的去手。既然如此,小王就饒你不死吧,只是這一群糟老頭子,卻是留不得。綠意,你……”
接下來的話,她卻是聽不見了。
只是仿佛聽見了成嬤嬤的尖叫聲……
她感覺身子一直在下沉,仿佛是墜入了一個永遠不會到底的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