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語氣中的難過，桃夭咬著下唇，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應他。

只是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因為不喜歡，她無法因為憐憫他而去勉強自己留在他身邊，做不到付出自己，同樣也無福享受他的寵愛。

見桃夭不再說話，赤嬰的拳頭忽然握緊，他猛地起身，將桃夭推搡到地上，他捂著自己脹痛的額頭，對著桃夭怒吼道：“滾！從今天開始，別再讓我看見你！滾！”

他說的暴虐，桃夭卻還是聽到了他語氣中的傷感和難過，這一句滾，意味著赤嬰終于放她離開熾火堂，能離開這里，對于桃夭來說，便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桃夭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站起來，將地上的衣服撿起來，默默的穿好，她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殿。

因為桃夭沒有回頭，所以她沒有看到赤嬰眼底的難過和受傷，沒有看到他那副失落，像個孩子一樣，赤嬰強忍著嗓子的酸澀，他知道他的決定，從做下的那一瞬間，或許就意味著，此生此世，這輩子里，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桃夭了。

見她瘦弱的背影堅定的離去，她沒有絲毫的留戀，同樣沒有回頭，只待她的身影消磨于日光之下。

良久，赤嬰終于發覺，桃夭，真的走了。

這么些年來，赤嬰從來沒有掉過眼淚，可在桃夭離去的那一天，這樣的一個血性男兒，終究還是忍不住，清淚濕了眼。

桃夭離開熾火堂的時候，她沒有告訴莫漣漪，同樣沒有告訴傅臨風，來熾火堂的時候，她什么都沒有帶來，只帶來了一顆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心，而走的時候，桃夭同樣什么都沒有拿走。

她走出熾火堂門的時候，到底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熾火堂的堂門，她曾在這個地方生活了數十年，和那個人教自己武功的赤嬰，生活了數十年。

能說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不能。

桃夭承謝著他這么多年的恩情，只是這恩情太重，她還不起罷了。

既然決定離開這里，桃夭也不多做留戀，只是舒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后的人生，承蒙赤嬰大度，終于重獲了自由。

沿著下山的路，桃夭的腳步比從前更加輕松，她沿著山路一路往藏劍山莊的方向趕去，她要去找卓非凡，要去印證那個真相，當初，是不是他救了自己？

想到這里，桃夭本能的伸手想從袖口拿出瓷瓶，可她翻找了兩遍，都沒有找到那個她隨身帶在身邊的瓷瓶。

糟糕，一定是落在熾火堂里了，想到赤嬰，桃夭雖然心里有些不舍得，卻還是默默的嘆了口氣，繼續往藏劍山莊的方向趕去。

而自那日，卓非凡從熾火堂身負重傷回到藏劍山莊的時候，一路上，卓非凡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不讓別人碰他的傷口，也不讓任何人陪在他的身邊，他只是看著鮮紅的血液汩汩流下。

桃夭，桃夭竟然敢傷他？她為了維護熾火堂，為了那樣的一個地方，竟然敢把匕首，刺向他？

一種背叛的感覺涌上心頭，卓非凡連續幾晚上夜不能寐，一閉上眼，就是桃夭和赤嬰夜夜糾纏的夢靨，那樣妖邪的一個少年，對桃夭的覬覦如此的清晰可見。

他那日沒有能把桃夭帶回來，憑借赤嬰的醋意，桃夭又怎么能逃出，那樣的一個地方？

想到這里，卓非凡煩躁的揮亂書案上的文書，他手肘支在書案上，揉著自己的眉心，見傷口總是不怎么好，隱隱的疼痛似是不斷提醒著他，這道疤，是桃夭賜給他的。

日光溫和，卓非凡站起身來推開木門，只見一個小廝小跑著沖過來。

“莊主，門外有位叫桃夭的姑娘求見。”小廝恭敬說完，卓非凡的眼底涌上詫異，他微微一愣，連忙抬起頭，正想說些什么，又猶豫了一下，只淡淡的說道，“引她去涼亭。”

說完，卓非凡背過身，他看著自己的傷口，唇角忽然揚起奇怪的弧度。

侯在門外的桃夭踢著石頭，她心想著一會兒見到卓非凡，她該怎么說，該怎么問他那日的事情，他還記不記得當時的情景，到底還記不記得她？

這些問題如細細密密的針尖一樣扎在她的心上，桃夭想快點知道答案。

門再度吱呀一聲，桃夭轉過頭，見剛才離去的那個小廝回來，她連忙沖上前，“我可以見他嗎？”桃夭激動的看著小廝。

小廝微微一笑，“姑娘，請隨我來。”

桃夭跟在小廝的身后，很快就來到了涼亭，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到卓非凡負手而立坐在涼亭里，他肩胛上的暗紅，那么遠都清晰可見。

一種難言的心疼涌上桃夭的心頭，她快步走上前去，見卓非凡比從前憔悴了那么多，她聲音溫軟的說道：“卓莊主，你的傷口……”

聽到這里，卓非凡抬起頭，他眼神冷漠的很，“這傷口怎么來的，難道你不應該最清楚嗎？”

聽著他的質問，桃夭心頭微微一跳，“我……”

卓非凡站起身來，他略有些壓迫的逼近桃夭，“卓某自認為自己待你不薄，可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他眼底閃爍著攝人的寒意。

桃夭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兩步，她不想說，當時是為了逼他走，因為桃夭最清楚，卓非凡未必可以打得過赤嬰，未必可以抵抗熾火堂，當時也是權宜之計，她下手很輕了，這樣的傷口，療養兩日便可痊愈，卻不知道這卓非凡，為何要這樣虐待自己。

伴隨著他的逼近，桃夭聞到了濃烈的酒氣，他……喝酒了？

桃夭有些訝異，“你都受傷了還喝什么酒？！”她嗔怪的表情，看起來明明應該歡喜的，可卓非凡的內心，卻覺得格外的凄惶。

他冷笑兩聲，“本以為，最暢快的人應該是你，你又何須如此假惺惺的關心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恨不得我死掉？這次回來，是不是為了殺了我？”他說的冰涼刺骨。

話中的寒意，讓桃夭的心，驀然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