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謝宗晤都認為,哭是極其丑陋的一種行為,“老”紈绔之所以喜歡英姿勃發的女修,皆因為這樣的女修一般不掉眼淚,而永宣帝么,在他那里,女性的哭都帶著某種目的。因而,覺醒記憶之后,謝宗晤愈發不喜歡見人哭,女修不成,男修自然更不成。
每見人哭,謝宗晤都只覺頭皮發麻,溫云舒要哭他頭皮就更麻了。到葉含章哭,謝宗晤腦子里就一個念頭——我家師妹哭起來都這么美,只這一個念頭就叫謝宗晤明白,他病得不輕。
病到這樣的程度,吃藥估計是沒用的,謝宗晤就跟吃了什么,一下子通了氣一樣,上下通暢,無比清新。沈修華去看南山真君是否煉好丹藥的空當里,謝宗晤斜眼看著五官都哭得通紅的葉含章,既有無奈,又有釋然地道:“葉師妹,我們來說件事。”
“啊……什么,宗晤師兄,你說,我聽著呢。”葉含章一臉不明白,很是想不透這時候謝宗晤這么正兒八經地要說什么,還肅著一張臉,仿如赴死一般。
沒有去死的心,怎么敢就這么停藥吶!
謝宗晤默默嘆口氣,緩緩坐起身來,與葉含章正臉對正臉后,擲字有聲地開口說:“原先我一直在回避,然而,這世上有些事,根本無法回避。一切都可以偽裝,只有淺薄無知與滿心歡喜無法偽裝,含章……”
話還沒說完,葉含章已經一臉驚恐,大驚之下,她圓睜著一又無措張皇的大眼,卻依然閃閃生輝:“等等,我知道,這次的事是我不對,不會有下次了,我以后一定不再胡說八道,我們不絕交!”
雖然修無情道,葉含章還依然留著心思,因法修的無情道,只是懷慧劍,能斬情思而已,對謝宗晤的這番心思,還沒到需要斬的時候,通過這段時間,葉含章預備最后搶救一下。又不是像劍修,一旦修無情道,就真的把情都斬去了,一個個冷冰冰得像雪山頂上下來的。
謝宗晤:別以為你這樣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就不揍你,哪只眼睛看我要跟你絕交。把表明心意當作絕交,你眼睛瞎,還是我表錯情?
到這份上,就是真表錯情,謝宗晤也不打算中斷,話都說到這份上,當然要一鼓作氣,不然以后想說明白心意,以謝宗晤對自己的了解,恐怕是千難萬難:“你就沒覺得,會是后者?”
“什……什么?”葉含章明顯沒反應過來,什么叫“會是后者”,她一時之間,壓根沒想到那個“淺薄無知”相對應的后者是“滿心歡喜”。
“葉含章,看你平時挺聰明的啊!”怎么這時候這么蠢,啊,不,平時也挺蠢。不過這樣的時候,應該好好哄著,畢竟,他都要表明心意了,要直接說“你這么蠢,我還是喜歡你”,多像是在逗人玩笑。
這時,葉含章終于反應過來,她卻仍然是一雙大眼閃閃生輝,布滿無措張皇:“師……師兄,你是說……”
“你竟一臉不可能,肯定在是你聽錯了的神情,有何不可能,難道我還能騙你。要能騙過就好了,我倒是想騙過自己的心,奈何騙不過。無論我如何偽裝,每見你時心中的歡喜都無法遮掩。”謝宗晤這也算是破罐子破摔,如果永宣帝真是一個獨立的人格思想,絕對會在一旁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蠢貨,你居然仍還喜歡她,你當上門女婿當上癮了嗎”。
葉含章微張著嘴,先是滿臉純粹的驚訝,漸漸的驚訝中摻上一絲歡喜,再然后,歡喜之色漸濃,驚訝漸少,到最后成只見歡喜,沒有驚訝。那雙布滿光亮的眼睛有如星辰,倒映在謝宗晤眼中……以及,心中。
“我……我也……”
謝宗晤:“知你羞開口,我心領會得。”
要不是知道你也滿心歡喜,我怎么會送臉上門給打,真當上門女婿是什么好角色不成,說好不當上門女婿的,現在臉都被打腫了。
“可是,為什么呢?”葉含章眼里,謝宗晤之前的表現分明不是這樣的,葉含章是法修,自然知道無情道極情道都有所謂“斬情緣”。無情需先有情而斬情,至情需付以深情獲以深情且情能長久,前者是“斬去”,后者是“斬獲”。
葉含章眼底那點擔憂和不安定,謝宗晤當然沒有錯過,他再次嘆口氣,深覺得他大概欠了葉含章百八十輩子,否則怎么會還她幾十世重生后,還能再因她生無限歡喜。都不用從永宣帝的角度,就是謝宗晤自己,硬要總結,都只能總結出兩個字來,嗯,不是“真愛”這兩個字,而是另外兩個字的——犯賤!
但話不能這么說,“老”紈绔深知怎么哄女孩子,比調|情的手段,永宣帝那德性,再修百八十年也不如“老”紈绔一根毫毛。“老”紈绔的調|情手段,簡直是天賦血脈傳承來的:“遇見你的那刻就知道,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你,只因見過太壯闊風景,便以為你也是壯闊風景之一。”
葉含章低頭含笑,又很快抬頭滿臉欣喜地看謝宗晤,幾欲開口,卻話到嘴邊上又說不出來。于是謝宗晤繼續發揮,等葉含章開口……上世他就知道,非得等到她被寵得沒臉沒皮之后才能天天扒著他開口歡喜,閉口戀慕:“此時方知,從前遇到的風景,不過只是點綴而已,你才是這世上,我唯一的壯闊風景。”
能不壯闊嗎?從上世到這世,他的奉獻精神都已經把他自己感動死。奉獻了上世,這世還孜孜不倦地主動請求繼續奉獻下去,簡直是壯闊到令人心碎的程度!
“師兄,我現在還不能這樣篤定,但師兄是我遇上的,最壯闊的風景,以前所有的都不能相比。”葉含章逐字逐字慢慢說著,慎重而又認真。
明明葉含章算是什么也沒說,但謝宗晤卻覺得整個人生都亮堂起來,不過……
“什么叫以前所有的都不能比?你以前還遇到過什么風景?”
捧著丹藥在門外沈修華悄給葉含章點一排蠟,然后繼續聽墻腳:小兒女談情說愛什么的,真讓人羨慕妒忌恨又忍不住回想當初,自家純情如斯的美好辰光。
但愿這世間小兒女,都能成為彼此一生中唯一的壯闊風景,在最好的辰光里,遇見最好,被最好遇見,被欣賞,被喜愛,被許以一生唯一。
然而,事情哪會這么好呢,世間的事要都這樣順遂,那就不會有那么多悲歡離合事了。
#朕表白了#
#不不不,沒別人,還是那個#
#不用說,朕都知道,這就是真愛#
#好吧,也挺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