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余的人,主臥大門關緊,只有千愛,向晴在內。
上官單汐淡漠抬眼,對上向晴的眼眸,前所未有過的決絕,淡淡的說道:“向晴,等會兒你出宮一趟,為我找一個人,秘密帶她入宮。”
向晴義不容辭,只笑笑的說道:“這么嚴肅干什么呀,要找什么人,主子盡管吩咐就是了,我立馬便將她給帶過來。”
上官單汐的聲音淡淡的,仿若飄渺于天際,道:“她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似乎也叫上官單汐,我這有一包西域蠱毒,我要她乖乖聽話,明日用過,送到逍遙樓。”
上官單汐的話,驚呆了千愛,也驚呆了向晴。
聽得向晴倒吸一口涼氣,說道:“為什么?”
“你不必問。”上官單汐面色一凜,從沒見過她如此冷漠的面容,向晴也不敢再問下去,千愛也識相的沒有過問。
上官單汐眼泛淚光,素手拉住向晴的手,淡淡的說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便要以我結束,我做你最后一天的主子,求你再幫我一次吧。”
向晴點點頭,將另一只手附在上官單汐的手上,輕聲說道:“我向晴跟的是你,你便永遠是向晴的主子,主子說的,我自然會去,等我消息吧。”
上官單汐輕舒一口氣,轉臉向千愛,淡語道:“千愛,你去找韓琦,我有事要他幫忙。”
千愛不情愿的去了,她知道主子又要拼了,而且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那種拼,從去年開始,她的主子自從踏進了皇宮就一點點的在改變,有從前的天真爛漫,變成此時的陰郁干練。
入夜,南清宮角落里一聲巨響,上官單汐一襲黑衣,身披大大的斗篷,鉆進了清風苑里,以石頭擊打窗欞,而后,就徑自坐在門前的石階上。
趙元儼披了衣服,開了門,但見這小妮子,一臉憂愁,輕笑一聲,道:“皇后娘娘,深夜到訪,可有要事啊?”
上官單汐已然沒有了一貫的笑意,起身,微微彎身,鞠了一躬,畢恭畢敬道:“懇請王爺,幫幫我,讓百官還朝,我會給他們想要的答案。”
聞言,趙元儼甚至這丫頭,一定又有了什么大動作,他有些猜不透,但卻還是微微一笑,問道:“值得嗎?”
上官單汐嘴角延開一抹輕笑,淡語:“值與不值,要做了才能知道,也只有我知道。”
“好!”趙元儼面上笑意漸收,點點頭,說道:“你執意要做,本王幫你便是。”
“那么謝謝王爺了,這么晚,叨擾了,這便走了。”上官單汐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又從院墻飛出。
趙元儼雙手背于身后,靜靜的看著那個單薄卻有些倔強的身影,點點頭,卻是最終輕嘆了一口氣。
狄娘拿了一件外衣,輕輕的披在趙元儼肩頭,輕語:“這個丫頭,當真是禎兒的福氣,也是我大宋的福氣,就像是楊貴太妃當年撒下的謊,或許,這丫頭,當真是命里貴人呢。”
趙元儼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那不是謊,確是在這小汐兒出生之時,相國寺得道高僧曾經預言,說這丫頭,必定是我大宋的貴人,若為皇后,大宋必興。”
宿命,永遠逃不開,注定了,生生世世糾纏不清。
趙禎有近兩日都宿在福寧宮中了,上官單汐的到來,裴安沒有通報,而是放了皇后娘娘進去房中。
聽到響動,趙禎緩緩睜眼,看見了上官單汐,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輕語道:“這么晚了你不在熙黛宮休息,怎么到福寧宮來了?過來。”
趙禎說著這話,手臂張開,撐開被子,將上官單汐拉進自己的被子里,上官單汐也靜靜的靠在趙禎的懷里。
上官單汐附在趙禎的胸前,輕聲說道:“皇上,如果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請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好不好。”
趙禎寬大的臂膀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輕語道:“傻丫頭說什么呢,你怎么會對不起我呢,乖乖睡覺。”
上官單汐輕閉雙眼,一滴清淚滑落,她摟緊趙禎的腰,眼淚順勢浸濕在趙禎的襯衣上,兩人相擁而眠。
又一個清晨,罷朝的大臣們再次上朝,皇后上官單汐一襲黑衣,五花大綁的立于大殿中央,眾臣之間的走道上,賢妃和張貴妃,貴太妃公主也在高臺之上,宮里人都到了。
上官單汐淡笑著,戲謔的開口,笑著說道:“是不是都在奇怪,沒什么好怪的,我今天行刺皇上,失敗了,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皇上身邊竟然還有高手,被抓,我就認栽了。”
趙傲然不禁心驚,瞪起大眼睛,吼道:“嫂子,你別亂說啊。”
楊修嫻也是眉輕皺,輕聲說道:“汐兒,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可不要亂說話啊。”
晏寒楓亦道:“皇后,你要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謀逆造反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啊。”
上官單汐冷冷的笑了,不禁冷哼一聲,說道:“大宋的人都是笨蛋,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嫂子,上官單汐,我,來自一個叫五洲里的地方,她才是上官單汐。”
鐘玉一襲粉紅長裙,臉上畫著淡淡的眼線,妖嬈美麗,而那臉真的就真的和上官單汐一模一樣,卻她的眼中無神,由向晴一路攙著過來,也不說話,靜立著。
趙禎瞪大了眼睛,驚奇的看著眼前兩個相似的容顏,劍眉微蹙,冷冷道:“單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單汐輕蔑的瞪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我是要篡位的,所以早在我們認識之時,我便是刻意接近,知道你是皇上,我必須要進宮,所以逼走了上官單汐,代她入宮,得到你的寵幸就殺了你,可惜我算錯了,你身邊還有高手,今日被抓,但求一死。”
楊修嫻手捂胸口,一陣深呼吸,趙傲然帶她下去休息了,鐘玉扮著優雅的上官單汐,依舊是一臉的淡然,好似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也確實不關她的事,她是被人下了蠱了。
皇后自己認罪求死,一眾朝臣也不敢再說什么了。
呂夷簡輕閉雙眼,上前一步,緩緩跪于地上,說道:“老臣早就說過,皇后必定危害江山社稷,不得不除,老臣今日跪請,請皇上為了大宋王朝,斬殺皇后。”
眾臣跪地,俯首說道:“請皇上為大宋,斬殺皇后。”
趙禎死死的盯著上官單汐,眼里泛起淚光,他心疼啊,明知道上官單汐心思,可卻不得不治她的罪。
上官單汐嘴角微微揚起,淡眼看著趙禎,眼中亦是滿滿的笑意,淡淡的說道:“皇帝,殺了我呀,殺了我吧,否則你就算是將我趕出皇城,有朝一日我也會帶著千軍萬馬攻回這皇城之中,斬下你的首級,懸掛于城門之上,我要你孤魂無主。”
一眾大臣異口同聲,道:“請皇上斬殺皇后。”
呂夷簡饒是不肯知足,抱拳頷首,說道:“皇上,為皇后求情之人,都可能是其黨羽,老臣認為,該斬草除根,否則禍殃全國再處置就來不及了。”
上官單汐瞪了他一眼,抬頭,對上趙禎的眼神,繼而撲通跪地,一臉的坦然,淡淡的說道:“皇上,我單汐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幫我,只因不知內情,為我所騙,求皇上殺我,而赦免不相干的人,求你了。”
上官單汐瞪著大眼睛,始終隱忍哭意,對著趙禎磕了三個頭,冷語道:“莫傷離別,與君長訣。”
趙禎不忍再看,隱忍眼中清淚,頭側向一邊,嘴角都在顫抖,握緊雙拳,淡語道:“判處皇后死刑,七日后毒酒賜死,秘密處決,其他一干人等無罪,韓琦救駕有功,擢升御前四品帶刀侍衛。”
“謝皇上!”上官單汐嘴角暈開一抹絕美的笑意,待宮中侍衛進門,她便坦然起身,任由人架著向外走去。
路過呂夷簡身側,上官單汐臉上那抹無害的笑意,儼然變成了邪惡的壞笑,就像,一朵綻放的曼珠沙華,彼岸花開,昭示死亡。
呂夷簡頷首,高聲道:“皇上……”
趙禎惡狠狠的瞪著他,愣是讓他咽回了要出口的話。
趙禎冷冷的說道:“朕已經處死了皇后,呂相無需多言,誰再敢多說一句,朕便縫了他的嘴,退朝。”
喬疏毓匆匆跑進西行館玉梅軒,趙傲然正等在那里。
喬疏毓慌亂的上前,忙問道:“公主,怎么樣了?”
趙傲然嘆氣,搖了搖頭,無奈,道:“皇嫂不能見我,皇兄,就連八皇叔,也根本就不肯見我,母妃從病醒了以后,就一直呆在念慈宮里誦經念佛,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喬疏毓甚至是有一些絕望的,上官單汐什么脾氣,她還不知道嗎,認準了一條路,不撞南墻不回頭,有些時候,就算撞了南墻,也是不肯回頭的。
一屁股坐在地上,喬疏毓唉聲嘆氣的說道:“已經過了五天了,還有兩天,昭銘回來了嗎?”
趙傲然這也才燃起一點希望,點頭道:“皇兄早在半月前就秘密派人去召,今天回來了,在福寧宮呢,我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公主,疏毓!”林昭銘的聲音傳來,兩人聞聲抬頭,看到眼前完好無缺的林昭銘,自是心頭一陣欣喜的。
趙傲然一個箭步沖上去,攬住林昭銘的脖子,樂呵呵的說道:“昭銘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林昭銘淡淡一笑,問道:“你們怎么在這兒啊?”
“有事找你幫忙。”喬疏毓也不客套,直奔主題,在她看來,濃情蜜意的事情有的是時間,但上官單汐的命,始終是耽誤不得的,她于是說道:“能不能幫我們求情,救救單汐。”
林昭銘臉上的笑意退去,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了你們。”
幫不了,三個字,瞬間將兩人剛剛燃起的那抹希望湮滅,是啊,上官單汐主動認罪,皇上的圣旨已下,他林昭銘,罪臣之子,承蒙皇上不棄,如今他,又能說些什么呢。
然,聞言,趙傲然的笑意瞬間變為冷漠,道:“為什么?皇嫂為了救你都敢罪犯欺君,你為何不肯救她。”
林昭銘搖搖頭,淡淡的說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不救就是不能救,皇后自己求死,百官跪地以請,誰也救不了他,又何況我一個罪臣之子,對不起,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喬疏毓忙握緊林昭銘的衣袖,說道:“單汐曾經說過,昭銘待她若妹妹一般,傲然也說過,昭銘是最講義氣的人,如今的你,怎么了?”
林昭銘仰起頭,指指天,淡淡的說道:“天道會變,人也會變的。”
“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愛上了你,好,從今日起,我趙傲然與你林昭銘恩斷義絕。”趙傲然氣的渾身直哆嗦,惡狠狠的一巴掌扇下去,匆匆跑出門去。
“傲然。”喬疏毓叫道,卻沒有追,回頭看向林昭銘,他右手擦掉嘴角血跡,可見趙傲然下手之狠,痛心之深。
喬疏毓無奈的輕舒一口氣,淡淡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變,林昭銘啊林昭銘,何必再傷她心呢。”
淡淡的說完這一番,喬疏毓也走了。
林昭銘的臉色很差,心情也很差,可他必須要承受這些。
喬疏毓追趙傲然回慕華苑,她們什么都沒說,或許,感情這種事,沒有人能夠攙和的進去,就讓她自己靜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