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節第一天,白日的賽馬大會落下帷幕,獲勝者是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他得到了兩千馬瑞利、以及極品馬鞍的獎勵,還有火石部落賽馬冠軍的榮譽稱號。
夜晚則屬于篝火晚會,以及拉郎集。
人丁稀少一直是部落的頑固癬疾,拉郎集則是針對這個問題舉辦專項活動。
參與者是部落中的未婚青年。
無論男女,只要在晚會參與者內發現了中意的對象,便可以向對方提出共舞的邀請,如果對方答應邀請,在篝火旁結伴相約,也就代表著接受了示愛,那么雙方便在眾人的見證下締結婚約,不日舉行婚禮。
簡單粗暴至極,算這個時代自由戀愛的典范。
晚會將會持續五天,直到節日落幕,往往都會解決數十對男女的婚配問題,為部落人口規模添磚加瓦。
因為常年有裂隙為害,部落男丁數量遠少于女人,拉郎集中的男女比例達到了驚人的一比三,每一個男人無論高矮胖瘦都是搶手的貨色。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羅丹在聽說這個晚會后心情激蕩不已。
他難得地將自己捯飭了一遍,換上天藍色的精美衣服,佩上充滿草原氣息的飾品。
少女則為他將頭發扎成一束精致的馬尾,再細心整理了衣服。
站在鏡子面前,他幾乎不敢相信鏡中人是自己。
冥想修行讓他的眸子帶著星辰般神采,血脈之力滋潤了他的身體,他皮膚細膩,散發著玉石一般的光澤。
他的身材稱得上猿臂蜂腰,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恰到好處,宛如高明石匠手下的雕塑。
獨眼變得不再是一種殘缺,反而增添了一抹獨特的氣質。
他的臉菱角分明,卻又有別于草原男人的粗獷、大氣,而是帶著一種溫吞的秀氣、英俊卻又不過于張揚。
少女在一邊看著看著,入了迷。
她同樣滿懷期待。
少女情懷總是詩。
一向素面朝天的她破天荒地給自己上淡妝。
描了眉,抹了口紅,擦了胭脂。
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紅唇輕抿,梨渦隱現,巴掌大小白玉似的臉蛋上光彩照人。美得如詩如畫,令人驚嘆。
兩人相視一望,脈脈含情,宛如一對畫卷中走出的璧人。
他粗糙的大手握住那白嫩柔夷,心中滿是溫情。
兩人來到拉郎集時,這里早已經聚滿了人。
一百多名男女圍坐在一起,他們的笑容充滿了感染力,帶著火一般的熱情。
他們按照規矩分列兩邊,涇渭分明,一眼望去,那輕薄朦朧的面紗卻比厚重樸實的大氅明顯多出一截。
青春正好,又是盛裝出席,今夜她們統統姿色不俗,即便長相稍差一些,也有活力的身軀與多情的目光來彌補。
草原女兒們火辣辣地直視對方,翹首以待;身形壯如山岳的草原男兒們目光中火焰熊熊燃燒,兩者交相輝映,譜寫出一曲熱情歡快的情歌。
這一群青年男女,將化作飛蛾,撲向那名為愛情的火焰。
部落中其他成員這匯聚在另一頭,手舞足蹈,熱火朝天地進行著篝火晚會。
羅丹并沒有與少女分開,他們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無聲地宣告著各自的歸屬。
他能感受到少女手心滲出微微汗珠兒。
在這冬末春初的微涼夜晚,身邊嬌軀散發的驚人熱力,俏臉上燦爛的紅霞,都是那么迷人,讓他沉醉,癡戀。
距離兩人不遠處,還有幾張熟悉的面孔,包括當初火石商會隊伍中展現過一次舞姿的西椰娜,蘭托。
風色旅團的四人也前來湊熱鬧,烏瑪與卡西手牽手明顯是一對兒,但力諾和克萊爾各走各路分坐兩遍,力諾正不時打量這四周,仿佛在選取目標。克萊爾眼神迷離,情緒低沉。
另一道美得驚心動魄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安靜地坐在另一頭,雙手撐著圓潤光滑的下巴,一抹驚艷的紅唇在面紗下時隱時現,整個人卻如帶刺的玫瑰,散發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淡然、似乎絲毫不受這火熱的氣氛感染。
“何必了?既然選擇參加卻不好好享受?!“
羅丹腦海中的念頭一轉而逝,隨即收回了遐想,身邊的玉人才是值得自己珍惜一輩子的那一位。
夜色正濃、中央的篝火越燒越旺,如同人群中男男女女的沸騰的情思。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一襲黃紗的少女開始主動向男人們發起了進攻。
在這里,女人比餓狼更加兇狠,男人才是被搶奪的肥肉。
黃紗襦裙,明艷照人的女子們一窩蜂地涌了過去,開始向自己中意的目標遞出動人的情話。
眨眼間便有三對新人面帶微笑地走入了中央篝火附近的空地,女子羞答答地地下螓首,男人則帶著爽朗的笑容一把掀開她們的面紗。
這一掀便意味著一輩子,隨后雙方在先祖的見證下締結此生不渝的神圣誓約。
結下契約的新人陷入動情的雙人舞。
隨著一對又一對新人涌入場中,氣氛越發火熱。
拉郎會中有情投意合,也有兩女爭夫,但不可強求,隨男人意愿。
同時還有多名男人爭奪美人,比如說伊莎貝拉,她這顆火石部落明珠,是今晚最耀眼的那一位。
此時此刻,她周圍環繞了四名男青年,他們滿臉狂熱,爭相表現著自己,說著動人的情話,許下無數承諾。然而她從始至終面色淡然,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羅丹感受到身邊的嬌軀微微顫抖,捏了捏她的小手。
“走吧,我們去跳舞!”
“啊——,好!”
辛西婭聞言,臉上紅暈更重,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仿佛快要蹦出來。
她微微翹起的鼻尖掛上了一粒晶瑩的汗珠,顯得俏皮無比。
羅丹溫柔地替她插曲汗水,將手貼上她火熱的臉蛋,驀地拉起她的手,視線投入舞池。
“這位兄弟,麻煩稍等一下。”
突然間,一名身材壯碩的青年男子堵在兩人面前,他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悄悄瞄了一眼嫻靜秀美的辛西婭。
羅丹右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不悅道,“你擋著我們的路了,請讓開!”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我是火石部落賈巴爾,希望能夠和你公平競爭這位美麗的女士。”
“哦。”羅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是兩情相悅嗎?拉郎集崇尚自由戀愛可并不允許胡攪蠻纏。“
辛西婭抿了抿紅唇,聲音軟糯,眼神卻認真無比,“請你不要影響我們!”
說完他將羅丹的右手緊緊摟在懷中,表明自己的態度。
名為賈巴爾的青年曬然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想確認你有沒有資格與這位女士在一起。”
“讓我們像個男人一樣來較量一番如何?不為別的,你就當做在愛人面前展示一下自身的力量,怎么樣?”
說完,他目光炯炯地盯著羅丹,頗有種挑釁的味道,
“親愛的,我們別管他!”
少女輕輕揣著羅丹想要繞過面前的青年。
“唉,你這個人真是的,本來大好的氣氛就被你這一只老鼠給破壞了!”
原本美好的心情,瞬間去了大半。
羅丹一句話脫口而出,對方立馬漲紅了臉,顯得頗為羞惱,卻仍然不依不撓地堵著兩人,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將少女攬到身后,“辛西婭,你看著我怎么好好教訓這個不懂禮貌的家伙!“
“那,那好吧。“辛西婭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么,你是想怎么較量?“
憑他的眼力,很輕易可以看出面前的賈巴爾并非力者,只是一個體格強壯的普通草原男子,要收拾他手到擒來。
賈巴爾:“這樣美麗的夜晚,不適合大動干戈,武斗或者摔跤都不合適,我們就以掰手腕來定勝負。“
”幼稚!“
羅丹毫不客氣的罵了一句,“我就成全你,趕快找個地方速戰速決!“
賈巴爾厚著臉皮帶著兩人直接穿過了熱舞中的眾人,不偏不倚地來到伊莎貝拉附近,一張低矮的石桌作為他們的戰場。
舞池中的青年男女們兩兩成雙,熱情如火地扭動身軀,卻有兩個人大煞風景地開始玩掰手腕游戲。
伊莎貝拉,還有旁邊好幾個人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我們三局兩勝。”
賈巴爾也不廢話,擺好姿勢,還特意撩開了衣袖,炫耀那巖石般解釋的手臂肌肉。
在炙亮的火光中,看上去挺唬人。
“羅丹,你小子不趕緊和辛西婭到中間去,還有興致和這個家伙掰手腕玩?”
一道大大咧咧的呼喊,卡西霸氣無比地攬著烏瑪的纖腰走了過來,克萊爾,力諾緊隨其后,
“沒事,等我收拾了這個家伙再去也不遲!”
賈巴爾一個普通人與身為黑鐵力者的羅丹掰手腕,蚍蜉撼大樹不外如是。
果不其然,第一輪比賽,羅丹輕松愜意取得了勝利。
圍觀的幾人顯得頗為掃興,參賽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完全沒有看點。
然而無人注意處,伊莎貝拉美目中閃過一絲精光。
賈巴爾輸了比賽,但卻不慌不忙,氣度沉穩,讓人嘖嘖稱奇。
羅丹沒有多想,結果應該毫無懸念。
然而第二場便出現了意外
他掉以輕心了,還是上一輪的力度,結果比賽剛開始,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賈巴爾手上傳過來,結果一瞬間出來,不過這一次他輸了。
“我居然輸了?“
羅丹一愣,圍觀的眾人也是驚呆了。
卡西:奇了怪了,難道我看走眼了?
原本平淡無奇的比賽突然間煥發出異樣的活力,變得跌宕起伏,
前后兩輪結局來了個大反轉,難道賈巴爾在扮豬吃虎?
賈巴爾喜笑顏開,示威似地沖著他鼓了鼓手臂肌肉。
少女急忙上來安慰了他。
他不動聲色地回憶了剛才的感受,倏爾愁眉緊鎖。
“不對,并非他力量變大,而是我力量變小了。有什么東西在那一瞬間影響了我!”
“是誰,在惡作劇跟我開玩笑?”
他環顧了一圈現場,一般人根本沒有這個神乎其神的手段。
如果是力者在作怪不可能他絲毫沒有察覺,只有巫師才能做到。
然而在場眾人,除了他、辛西婭、伊莎貝拉,應該沒有其他人具備巫師資質。
而伊莎貝拉尚未成為正式的巫師,照理同樣缺乏這樣的能力,并且她也沒有理由幫助這個傻大個兒作弄自己。
又有那個巫師會跟他過不去,開這種玩笑?
篝火之外的黑夜中,似乎隱藏著一位充滿惡趣味的巫師。
“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輸!“
少女關切地望著他,沒有出言阻止,這場起初無足輕重的戰斗似乎已經跟自尊掛鉤,作為一個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出丑,是何等的凄慘?
兩條手臂再度相交,這一次羅丹提前調動了血脈之力,最大程度的強化肌肉力量。
他甚至將精神力也統統加了上去。
“三、二、一!”
不出所料,比賽剛開始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瞬間作用于他的手臂,正如無形枷鎖,封印掉他絕大部分力量。
出現了,這是誰的精神力!?
手臂上,除了他淡金色精神力,還有一股外來者無所遁形。
而且,這股外來精神力非常凝實,遠遠超過他。
短時間內無法驅除!
照理說精神力是元素的引子,主要用途是通過精微的控制觸發巫術,在野蠻的力量角斗上遠遠比不得力者。
而能僅憑純粹的精神力與黑鐵力者肉體相抗衡,羅丹自問無法做到,他相信即便一位正式的巫師同樣做不到!
對面的賈巴爾趁機發力。
不過這一次,面對有備而來的羅丹,他再也無法取得輕松的勝利。
兩人的雙手好似兩條糾纏的巨蟒,青筋突兀、甚至還有骨節窸窸窣窣的脆響。
羅丹緊咬牙關,眼神不屈、倔強,更透露出瘋狂的氣息,好像坐在對面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十惡不赦的魔物。
他們僵持了片刻后,他的執著取得了回報,勝利的天平開始向其傾倒,一絲一毫地將對手手腕壓彎下去。
神秘精神力能夠封印他絕大部分力量,卻無法擊散他的決心、氣勢。
直接力量的領域,血脈之力終究比精神力更勝一籌!
“砰——“一聲肉體與石壁接觸的悶響,他將賈巴爾的手臂牢牢壓上桌面。
外來者如喪家之犬,逃之夭夭。
賈巴爾頹然一嘆,眼神中光彩黯淡,他并沒有看一眼辛西婭,反而向身后隱蔽地一瞥。
羅丹做了一次深呼吸,不知不覺額間、手掌心布滿汗水。這一番看似幼稚的角力卻比劍刃交接的戰斗更加激烈。
他勝得毫不輕松,甚至可以說是險勝。
“承讓了。“這一次他沒有在語言上打擊對手,已然沒了那個心思。
“你贏了,去和你的愛人好好享受吧!“
賈巴爾抽身遠離,拉郎集尚未結束,他卻直接消失在了黑夜中。
圍觀的幾人一哄而散,繼續去享受二人世界。
卡西利亞斯打趣道,“勇敢的士兵,你已經擊退了進犯的惡獸保護住愛人,還不趕緊親吻小公主,帶著他私奔去吧!哈哈!”
“親一個!”
“不要害羞!“
……
風色旅團的四人開始起哄,連一直悶悶不樂的克萊爾也饒有興致加入進來。
夜色正濃,拉狼集中的一百多名青年男女絕大部分已經配對成果,只有諸如伊莎貝拉等屈指可數的幾人還單身。
伊莎貝拉雪藕似的柔夷撐著下巴,靜靜注視那親昵的兩人,眼神復雜而無奈。
羅丹不發一言,他更喜歡直接的行動。
他站起身體,環抱住少女纖細的腰肢。
她貼著他的胸膛,綿軟的小手輕輕擦拭他面上的汗珠,星眸中水波蕩漾。
他注視著她,此時此刻,他的世界只有她,她是他的全部。
他們沉醉在對方的氣息中,慢慢靠近。
近了、近了,熱力從對方的臉頰上輻射,灼熱的呼吸傾吐向。
他聞見少女那玫瑰般香甜的氣息,如同最酣醇的紅酒,光是聞一聞便醉的不能自已。
她小鹿亂撞,羞澀的粉紅透過輕薄的面紗掛滿了雙頰,她好似義無反顧的飛蛾,撲向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少女微微踮起腳尖,他微微彎下脖頸。
他的雙手摸上那絲綢般順滑的面紗,微微一扯。
簌簌滑下,落地無聲。
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相負!
面紗下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俏臉,如嬌艷的玫瑰,綻放出驚人的麗色。
他輕輕扶著嬌小圓潤的下巴,湊了上去。
蓋下印章,締結契約。
兩顆年輕躁動的心靈在這一刻緊緊貼到了一起。
他們在這個世界有了最深沉的羈絆,再也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