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魯轉頭見夏薇傷心的無法自已,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拍著她的肩頭溫柔安慰。
半晌,轉身沖著羅丹半是哀求、半是憤怒地說道,
“我們一窮二白根本沒有什么值得你們覬覦的,你們究竟想要什么!?”
“她已經很痛苦了,不要再折磨她!一切都是我的錯,去告發吧,我一力承擔!“
“不是我們想要什么,而是那個被遺棄的孩子想要你們的命啊!”
對面相擁的兩人聞言身形巨震,神情急速變換,似乎想起什么往事。
緊接著又色厲內荏地反駁道,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嚇唬我們兩個可憐人有意思嗎?”
“我有沒有胡說你們心知肚明。不過我肯定當初你們處理孩子的手段絕對不會簡單。早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你們還有得救,不然就準備被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掉吧。“
“至于我有什么目的,你就當做我是大發善心,想要做一回好人吧,相不相信就看你們自己。”
兩人默然了,臉上閃過幾許猶豫掙扎。
羅丹又說,
“話就到這里,如果實在不愿意回答,那我現在轉身就走。你們放心,我沒有那個興趣去告發。”
“不過若是以后你們再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候悔之晚矣,也就怪不得我咯!”
“額、這——“
見羅丹拉著少女的手,大步流星離開,兩人突然慌了。
先不說他們還擔心高密問題,被拿掉的嬰兒也的確是橫亙在心中的一根刺。
“請等一下,這位兄弟!“
羅丹背對兩人露出一絲淺笑,緊接著轉過身體恢復一派淡然之色。
“你剛才說孩子會回來找我們報復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先把你們和孩子的故事告訴我吧!“
“我聽著,不要有任何隱瞞或者不實,若不然我也愛莫能助!“
“行!“阿林魯牽著夏薇的手走到兩人身前。
此刻這名風情女人已經哭花了妝容,神情顯得驚恐而疲憊。
的確像一個痛失丈夫又無依無靠的柔弱女子,惹人憐惜。
辛西婭靠著羅丹沉默不語,她的心情相當矛盾,她看得出男人對于女人的保護,悲憫兩人的遭遇,然而對于他們拿掉孩子的行為極為反對、不屑。
“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賜啊。就想小瑞恩那樣,多么可愛,純粹。你們怎么會想到拿掉孩子了?”
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沒辦法,當時孩子已經五個月了,薇薇實在是掩飾不住,如果再不拿掉,那我們的事情肯定會暴露。”
“我想你也明白,對于一名部落已婚女子而言,失貞、通奸是多么嚴重的懲罰,更何況,她還懷了我這個奸夫的孩子。呵呵。”
阿林魯話語中充滿了一種自嘲。
緊接著語氣堅定的說道,
“可是我不后悔,我愛她,她就是我的一切,哪怕被家人、朋友、部落所有人唾棄、趕出部落,只要跟她在一起,我甘之如飴。”
“但她是個敏感脆弱的女子,我不想她受到如此傷害。”
“所以在我的強行要求下,我們拋棄了這個孩子,拋棄了我的親生骨肉,我的靈魂想必已經滿布污濁,即便死去,也無法回歸先祖的懷抱。可是我不后悔!”
聽他說完,原本恐懼、悔恨無法自已的薇薇一聲尖銳的哭喊,緊緊摟住了他的身體,將頭埋入他的胸膛,嚎啕大哭。
“嘖嘖、就憑這小子一張嘴,多少寡婦都抵擋不住吧。”
羅丹心頭暗嘆。
阿林魯抱著夏薇互相****傷口一般溫存半刻。
“你們,又是怎么拿掉孩子的,當時那種情況,部落根本不敢跟部落醫師救助吧,難道你們動的手?“
“不,不是我們動的手!“阿林魯說著,眼神中閃過回憶的光芒。
“我們對于這方面一無所知,又不敢向部落中旁人求助,當時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但,三個月前的一天,一名陌生男人突如其來地找上了我們,他同你一般,一語點破了我們的窘境。“
“我至今還記得,那是一名禿頭鷹鉤鼻身穿藍色長袍的男人,他自稱克爾魯薩斯,一名流浪商人。他就像先祖派來拯救我們的使者,讓我們脫離水火之苦。“
羅丹不動聲色地打斷道,“他是不是想和你們做一個交易?“
“對!”阿林魯沒有多想,繼續說道,
“當時我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能有一個人對我們伸出援助之手那真是天大的恩德,我們顧不得多加考慮,直接答應了他的條件。”
“我覺得他就是一名巫師、要不就是神通廣大的異人,那深不可測的手段,令人難以置信。”
“交易內容,告訴我!“羅丹突然打斷了他,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發出”命令“。
阿林魯怔了一下,與夏薇對視一眼。
“他幫我們無聲無息地拿掉孩子,而且不會有任何副作用。而我需要在兩年內幫他打造二十尊青石雕像。“
羅丹沉吟片刻,“克爾魯薩斯,從我這取了一個承諾,從欽可夫那里索要靈魂,但卻要求阿林魯打造石像。三者之間似乎毫無關系,應該是我多想了吧。但為什么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相差仿佛的地點連續發生了三起同類事件!?”
理不清頭緒,久思考無果,他暫時轉回了正題。
“看不出你還是一個石匠呢!”
阿林魯聞言傲然一笑,“我從五歲開始跟隨阿爹學習雕刻技藝,至今已有了十八個年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磨練,別說是火石部落,在整個高尚大草原我阿林魯都是排的上號的石匠!“
”雖然部落沒有石匠這份古老的傳承,但我認為它的重要性也不會比牧者、劍匠遜色多少。每個部落營地之外的十二根先祖圖騰便是我們配合著部落大祭司雕琢而成。“
“恩,我相信你。”
“那么他要求你制作的雕像能給我看一下嗎?”
“這個,跟我們孩子的事情沒有關系吧?”
“我只是出于好奇,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一個月雕一座,這個月前幾天剛剛送達目的地,估計已經被他取走了。“
“只能大概描述一下,約莫是各式各樣猙獰恐怖的魔物,也不知道他雕刻出來有何用!”
羅丹心中一動,“誰取走的雕像?這個克爾魯薩斯或者他的手下?“
思忖間,卻聽阿林魯繼續說道,“他伸手一揮,一頁古銅色的契約飛入我的體內,然后夏薇感到身體一空,我們那五個多月的孩子就出現在克爾魯薩斯手中。她渾身沾滿粘稠渾濁的羊水、長長的臍帶輕輕掛著。“
“他是個女孩,那么可愛、嬌小,身體不足拳頭大,可惜被取出來的時候因為發育不完全,立刻失去了生命,一動不動安靜地蜷縮著。陷入永恒的睡眠。
“那副畫面至今依然在我眼前晃蕩。“
“我真是個無能而卑劣的人,為了自己一己私欲,便害死了親骨肉!“
“我的親骨肉、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我的雙手沾滿了我孩子的鮮血,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啊!“
隨著回憶的深入,阿林魯眼光泛紅、語氣越來越激烈、神情時而內疚時而瘋狂。
“孩子放哪里了?“他似乎陷入了瘋魔狀態,自說自話,絲毫沒有理會羅丹的詢問。夏薇則趴在他的懷里掩面哭泣。
“我們給他取名叫娜仁朵,意味著滿月,象征著純潔、美好。”
“她應該躺在阿媽的懷中,沖著她的叔叔嬸嬸們開懷地笑。“
“但、最終卻被我們遺棄到荒郊野外,幾堆碎石、一簇碧草,成了她孤獨的墳墓。“
“我、我的確不配做他的父親,我不配!“
羅丹聽到這里心中波瀾驟起。
父母親自為孩子選擇了死亡,又將其埋葬,這是多么殘忍而悲哀的事情。
他們身為父母有難以逃避的責任,但部落傳統的影響同樣無法忽略。
然而他們能說一夫一妻神圣純潔美好的婚姻誓約是錯誤的嗎?
辛西婭精致的小耳微微顫抖,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縮了縮身體。
“你們將娜仁朵埋在了哪里?!“
羅丹平復心情,再次問了一遍。
阿林魯對于“娜仁朵”這個名字相當敏感,瞬間反應過來。
“我們把她埋在了部落東邊五六里地,沒有墓碑、沒有棺材,只留下一縷小小的記號。”
“來,我帶你們去,順便看一看她!”他猛地拉著夏薇的手,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親愛的,時隔三個月,我們是該探望一下小寶寶了。”
他們兩人接頭交耳,邊走邊說著不著邏輯的話語,若不是眼神中還有幾許清明,簡直就是兩個精神病人。
此刻快到午時,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四周開始回溫。
他們出來的差不多半個小時了,若不抓緊時間恐怕會引起克林等人的擔心。
羅丹家跟隨他們加快了步伐,
“你們知道不知道,她本該是一個充滿靈氣的女孩,說不定能夠成長為部落祭司。然而突然夭折,變得滿懷怨恨。“
“如今她化作了惡靈冤魂,前來糾纏你們,向你們套取虧欠她的那條命!“
“現在你們已經危在旦夕,那復仇的怨靈正在你們四周窺視潛伏。”
“你們怕不怕?“
林阿魯有些只報志愿地說道,
“來吧,把我們一起帶走,也算是團聚。“
“那可真是另類的團聚啊。”
“那你們可知道,惡靈怨魂都是非常痛苦、悲哀的一種存在。他們被各種負面情感填滿,悲傷、憤怒、痛苦。
“它將成為沒有人性和自我意識的存在,以殺戮和毀滅為生。你們的孩子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你們忍心嗎?”
疾行的領路人突然停止了步伐。
“你、你說的是真的?”夏薇拽著阿林魯,一臉的驚詫、還有一絲畏懼。
“我騙你沒有什么好處,實話實說啊,剛才你們兩在野地里茍合之時,她就爬在你們身上,肆意地吸納精氣、靈魂,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有些精神萎靡、身體乏力。”
阿林魯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神神叨叨的狀態似乎被一下子打散,,皺著眉頭細細感受身體變化“原本還沒有注意,你這一說的確有一丁點的感覺。”
“我們的寶貝娜仁朵,真的變成了惡靈?”
羅丹點點頭,夏薇有急切地問道,“那你有沒有辦法讓她解脫變回正常?我不想讓她如此痛苦!“
羅丹掰出兩根手指,慢條斯理的解釋道,“兩種方法讓她解脫,第一種是當成普通魔物直接消滅。”
“第二種,就需要你們的配合祛除她的怨氣,將她邪惡的怨靈形態轉換成另外一種形態。成為你們的守護靈。”
“你們是什么意見?”
兩人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二種方法,神情急切無比。
“這位大人,請您一定要幫助我們,只要能讓娜仁朵安息,就算你要我做牛做馬也成!”
“呵呵,鄙人羅丹,火石部落人士,不要大人大人的叫我,聽不習慣!我也不要你們做牛做馬,之所以幫你們這個忙,也只是心血來潮罷了。”
他繼續饒有興致地問道,
“你們還真是單純啊,第一次在克爾魯薩斯手上吃了虧,還不吸取教訓,如此輕易就相信我?”
“克爾魯薩斯并沒有欺騙我們啊,只是有些話沒有說詳盡吧。算起來我才是罪孽深重的那一位,怨不得別人。”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欺騙我們!”
“畢竟我們并沒有什么值得旁人覬覦的地方。”
“那個,我們真的能看見娜仁朵嗎?”
阿林魯拉著夏薇的手,右手手背貼著頭顱向兩人深鞠了一躬。
這個動作是部落中人最隆重的敬禮,通常只會對救命恩人和先祖圖騰致此禮儀。
夏薇表情充滿期待。
“一會兒儀式進行過程中,有著血脈的聯系,你們應該能看見她。”
“成功讓她安息、解脫的話,她將每時每刻都陪在你們身邊,守護血脈親情。”
兩人臉上露出了驚喜。
“不過,在此之前,必須弄清楚一些事情,阿林魯你是力者嗎?”羅丹問。
“我去年剛成為正式力者。”阿林魯小心翼翼地回道。
“您會幫助我們的吧?”
羅丹沉吟片刻,“恩,我會給你們相應的指導,但成不成還得看你們。“
這句話頓時讓他們緊張起來。
“你是何種血脈了?“
“藍色。“
”獅之力嗎?“
羅丹心頭一松。“不錯,獅之力性質溫和,如果是活躍、爆裂的紅色蛇之力那就比較麻煩。邊走邊說,我給你們解釋一下娜仁朵的狀態。”
“她之所以變成這副模樣,主要是對于你們拋棄她怨氣充滿靈魂所致。”
“要讓她成功接受轉化、安息、化解怨氣便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