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松旅館。
午后,靠窗的位置,有稀稀落落的鎮民沐浴透過窗隙的慵懶陽光,喝酒聊天。
“朗姆酒,矮人烈酒各一瓶。”
“好的,羅丹大人請稍等。”少年庫里從酒架上挑選了兩瓶年份足,成色好的酒,帶著討好的笑容遞了過來。
下一刻,馥郁的酒香在前臺彌漫開,晶瑩剔透的兩條酒液傾入透明的玻璃酒杯中。
也不見羅丹有任何動作,他右手穩穩舉著的酒杯之內,突然變得如同暗流涌動的湖水,表面受到一股無形的拉扯之力,一圈一圈泛起漣漪,勾勒出美麗的漩渦。
片刻后,兩種酒液徹底融合不分彼此,令人陶醉的馨香飄散出來。
庫里驚訝的合不攏嘴,眼中盡是贊嘆和羨慕。
“大……大人,這……這是力者的招牌,血脈之力嗎?”
羅丹溫和地笑道,“恩,你小子見識不錯嘛。”
庫里咬了咬唇,顯得頗為靦腆。
“哈哈……我平日里很注意收集這方面的信息。今……今晚我可以來找您請教嗎?”
“一切順利的話,當然沒問題。話說回來,湯普森還真是個甩手掌柜,委托一交代完就不管不問了,到現在都看不到人影。”
庫里結結巴巴地解釋道:“老板應該是回圣加侖……他……他有愛莎丁酒館的股份了,基本每隔幾天就要回去看一看。”
“哦,這樣啊。她回來通知我一聲。”
“達里奧帶上東西,大家一起上樓。”
“年輕人,真巧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眾人身后傳來。
來人正是曾為羅丹一行人解惑的飛馬鎮長者。
上午老人坐在小凳子上還挺正常,現在站立起來,眾人才發現盡管老人后背有些佝僂,身材卻高大到恐怖,比虎蟬第一高達里奧還高出整整一個頭。
簡直鶴立雞群,小巨人一般。
不過,旅館中的客人都見怪不怪,熱情的打著招呼,少年庫里則露出略微歉意的笑容,“抱歉,卡拉夫爺爺,您的酒還沒準備好了。”
“沒事,老頭子可以慢慢等。誰知道抽完煙,酒蟲又開始鬧騰,實在忍不住就來早了。哈哈,年紀大了,兩個愛好割舍不下啊。”
他又沖眾人友好地點頭致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丹總覺得老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往身后虛空中,幽靈少女桑德拉得方向瞟去。不過少女的反應很正常,依然顯得呆萌、迷茫。
羅丹也就沒太在意。
很快,來到頂樓,將大門緊緊反鎖后,眾人按照羊皮紙卷的要求,取出混合酒液以及白蠟燭點燃的蛇麻。
白煙開始擴散、彌漫、越來越濃。
而幽靈少女伏下娉婷的身姿在半空中跪拜,櫻桃小嘴中念念有詞,虔誠祈禱。
隨后將杯中酒向著鏡子先生灑入,霎時間有晶瑩剔透的液體在鏡面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一分鐘,兩分鐘,轉眼間十分鐘過去了。
眾人快被熏的不行,而鏡子先生沒有任何變化。
“唉,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對勁?”
少女卻毫不覺得奇怪,“十多年祖靈祭都這樣過了,鏡子先生一直安安靜靜與先祖一起享受祭祀。”
“可它是盧文一族的守護神啊,你如今受到迫害,出現在它面前,它怎么能無動于衷?”
羅丹不信邪地對著鏡子先生又摸又敲。
“激活鏡子先生的引子究竟是什么,盧文一族的鮮血?可現在桑德拉是只幽靈,根本無法提供。”
“巫術造物,巫術造物,難不成需要一名巫師來激活?”
苦思無果,羅丹死馬當活馬醫,索性將體內血精魄之力導入鏡身。
是時,一絲奇妙的變化開始發生。
迷蒙的煙霧中,鏡子先生原本冰冷堅硬的軀殼變得柔軟溫熱、富有彈性,就如同的生物的肌膚。
眨眼間,那支撐在地面的兩條短腿如同人類的膝蓋般伸直、舒張,變得又細又長,整塊鏡子隨之拔地而起,直接頂到天花板。
而光滑的鏡面,驟然拱起出幾簇詭異的褶皺。那些褶皺有生命般蜿蜒蠕動,漸漸地形成濃厚的眉毛、緊緊閉合的眼簾,挺拔的鼻梁、還有一張大口,上唇毛茸茸的胡須。
一張栩栩如生的偌大人臉瞬間成型。
眾人目瞪口呆間,鏡子先生剛睡醒一般伸了個臃腫的懶腰,黑漆漆的眸子中深邃睿智的光芒一閃而過,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
“老朽剛剛睡下,爾等怎敢將吾喚醒?”
“老天!”羅丹仰起頭驚訝的合不攏嘴。
“老大,你捏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
“笨蛋!難道我眼神也花了?”馬甘尼艱難吞了口唾沫,握緊劍柄。
治安官克魯格則臉色僵硬,渾身輕顫。
一時間在場眾人大氣不敢喘。
這鏡子先生,根本就不是巫術造物,他壓根就是頭活生生的魔物。
而且是頭強大的魔物,那散發的氣勢至少比肩青銅階力者。
此時隨著元瞳發動,一張信息表隨即在羅丹眼前成形。
艾瑞丁
年齡:兩百五十三歲
鏡孽
御恩世界
綜合實力:青銅中介
能力:
囚魂之籠:(吸收并長久保存生物靈魂。)
死敵標記:(每隔一段時間,鏡孽會標記一個目標作為不死不休之仇敵,對敵感知、殺傷力得到極大提升,當他殺死仇敵,生命本質會得到升華。當前死敵:堪薩斯·盧文)
能量反射:(鏡孽每日能夠反射不高于自身等級的能量沖擊三次。)
魑魅之舌:(鏡孽自如地控制長舌進行遠程打擊。)
復制之墻:(鏡孽能夠任意復制一名不高于自身能力等級的照鏡者。)
沉睡:(鏡孽大部分時間處于睡眠狀態,收斂一切能量波動。此狀態下,它會極其緩慢地消化囚禁的靈魂,實力逐步提升。唯有對應的祭品方能將之喚醒。)
鏡孽,原來如此。
羅丹心中有所明悟,目光直視艾瑞丁質問的眼神,不卑不亢地說道,“鏡孽閣下,鄙人羅丹,恕我冒昧前來,能否告知飛馬鎮盧文一族的下落。”
說著,他轉向躲在遠處小兔子般瑟瑟發抖的幽靈少女,而艾瑞丁瞥了一眼,胡蘿卜似的鼻子動了動,“年輕人眼光不錯,老朽久未出世,沒想到你還能認出來。這些祭品沒問題,老朽先笑納了。”
說著魔鏡守衛將嘴巴咧開到極限,長鯨吸水般猛地一吸氣。
整個房間好似刮起一股大風,拉扯著蛇麻燃燒的濃郁白煙匯入口中,眨眼間涓滴不剩,眾人視野又重新變得清明。
接著他又輕輕地一啜,剩余的矮人烈酒、朗姆酒離瓶而出,在半空中連成一條白練,飛入大嘴,被喝的一干二凈。
“嗝。”他瞇起眼睛露出人性化的滿足。
“年輕人你的問題先放到一邊。桑德拉,既然老朽已經放你出來,為什么不去靈墓投胎轉世,反而又將老朽喚醒?”
少女聞言滿臉迷惑,訥訥不語,羅丹連忙問道,“一個多月前是您將桑德拉的靈魂釋放?”
“沒錯。上次桑德拉的兄長克洛伊親自將老朽喚醒后,我也滿足了他的要求。”
“啊?”少女驟然飛進,神情激動地問道“鏡子先生,那我的哥哥現在在哪里?”
“他啊?”鏡孽咧嘴一笑,一股難言的猙獰、邪惡洶涌而出。
羅丹分明看見那張大嘴中布滿倒三角形的黝黑鋸齒,就像某種兇殘的食肉動物。
他以一種極為平靜的口吻說道:“老朽信奉等價交換。既然要放你自由,他自然要進老朽的腸胃之中。”
“不!”少女一聲哀嚎如杜鵑啼血。“鞋匠就是我的哥哥,他還活著?”豆大的白淚從少女蒼白的眼瞼滑落,“鏡子先生求求您,放他出來!”
“小心!”羅丹猛然擋在幽靈少女的身前,厲聲質問道,“您不是盧文一族的守護者嗎?”
鏡孽卻理所應當地回道,“欠盧文一族的恩情早已經償還完畢。”
“天下無免費之午餐,要保護盧文一家,他們也必須付出代價。”
“這么做,總比被血脈追獵者吞噬殆盡好一些?你說是不是,堪薩斯·盧文閣下?”
“砰……”房門被暴力掀開,露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老態龍鐘,眼神陰冷,飛馬鎮長者——卡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