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野地。
澄澈的月光灑落麥田,茂盛的麥叢開始窸窸窣窣的顫抖,倏忽間,一只披著白紗身形透明的鬼魅身影鉆了出來。
這是一只邪靈。
她迅速飄到空曠的地帶,舒展雙臂迎接月華,那揚起恐怖的骷髏臉上,帶著沉醉享受。
然而沒過多久四周此起彼伏的蟲鳴突然靜止。
邪靈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疑惑,警惕地左顧右盼。然而,她醒悟的有些遲了,一張靈光閃爍的大網鋪天蓋地籠罩而下,同時數道提著劍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合圍,劍刃流轉間,將飛遁的邪靈逼回網中。
最后伴隨著一道尖銳的哀嚎,邪靈渾身顫抖著被靈網徹底封印,慘白的身形迅速縮小到不足拳頭大小的尺寸。
馬甘尼連忙上前輕輕提起靈網,麻繩一扭一纏,手中便多了個圓滾滾的小巧球體。
“搞定收工,兄弟們,是時候撤了!”
“回圣加侖,領取賞金。”
這赫然是當初被從天而降的羅丹驚走的那一只邪靈。
此時,距離銀松旅館鬧鬼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天,邪靈按捺不住再度現身,便被埋伏于此的虎蟬獵團逮了個正著。
這十天中發生了不少事情,盧文一家在飛馬鎮逗留了兩日后,相攜化虹,回歸靈墓轉世投胎。
羅丹輕撫側臉,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幽靈少女桑德拉的告別香吻。淡淡的、柔軟的如同嬌嫩的花蕊。
但究竟是是出于感激,抑或少女情愫,他無從得知,也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他覺得失憶之前,自己肯定心動過。
事后不久,湯普森匆匆趕回飛馬鎮,面對破損了一角的銀松旅館,心疼地幾乎快要吐血,但還是遵守合約將報酬如數結付。
整整兩萬馬瑞利,并不富裕的虎蟬堅持盡數歸于羅丹。不過在后者的推辭下,最終雙方各取了一半。
此外,每晚的私人指導一直持續著。因為羅丹心存結交之意,便不再藏私。不僅將“水龍吟”呼吸法教授給虎蟬,甚至連黑日劍術基礎劍式也毫無隱瞞地傳授。
羅丹心底有所明悟,既然呼吸法對自身已經毫無裨益,完全沒必要敝帚自珍,不如慷慨地交于虎蟬讓之發揚光大,同時也結下一份人情。
至于黑日劍術,他認為保留住真正的核心暗炎波動劍、隕落劍域即可。
這樣做導致的結果是,短短十天,虎蟬獵團如脫胎換骨一般,精神面貌和實力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真正感到自身不再是在最底層掙扎的獵團。
可以說“水龍吟”呼吸法,以及黑日劍術成了虎蟬的立身之本,變強之基。看到希望,便有了斗志、動力,之前的些許暮氣、頹廢一掃而空。
而他們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拜羅丹所賜。
因此虎蟬對羅丹的態度由友善變得親近、敬佩。獵團團長馬甘尼,數次透露出讓羅丹接替自己、領導團隊的意愿。
但羅丹沒有立即答復,他打算回到城市中再行定奪。
少年庫里算一個意外之喜。
最開始,不止虎蟬,連羅丹也對他并不看好。但少年卻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和天分。
所有的訓練一絲不茍,從未有任何怨言,甚至在白天的工作中充分利用所有零散的時間苦練。
能將劍術溶于生活,長此以往,有朝一日必能一飛沖天。
短時間內,庫里不僅熟練掌握了所有基礎劍式,還學會了一套十字劍術。
當他在眾人面前演習之時,氣度沉穩、用劍恰如其分,儼然具備了一絲劍士的樣子。
這才僅僅花了十天,便超過大部分人數月的努力。
“天才?!”
“不、不、不……”馬甘尼贊嘆道,“他前世一定是一位劍術大家。”
欣賞、惜才?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眾人決定將庫里一同帶走,作為虎蟬未來的中堅力量培養。
身為孤兒的庫里,自無二話,與湯普森稍做告別便入了伙。
之后,少年終于如愿以償地學到呼吸法。
達里奧忍不住酸溜溜地開玩笑道,”擁有超卓的劍術天分就算了,這么年輕能用高級呼吸法打好基礎……奶奶的,當初本大爺怎么沒這個待遇?”說完又親熱地將庫里摟在懷中一頓亂揉。
契科夫、西西奇兩條大漢二話不說也加入蹂躪大隊。
而那清秀瘦弱的少年被在三名肌肉男包圍中,表情抽象的就像暴風雨摧殘下的小白花。
他漲紅著臉,手足無措,求助地看向羅丹。
“兄弟們別鬧了,快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
“小子,歡呼吧,老大們馬上帶你去見識見識圣加侖的花花世界。”
這一日清晨,連綿的細雨初歇,碧空如洗,一行七人整理好行裝,踏著泥濘的鄉間小道上了路。
距離圣加侖兩百里的行程,不遠也不近,若是狂奔疾行,憑借力者的體質,不超過兩天便可抵達。
但虎蟬并不急著趕路,邊走邊聊,不時駐足欣賞沿途風光。
起初,眾人討論的焦點,大部分都集中在羅丹身上。
但他失憶之后,只保留著穿越之前地球上記憶,還有穿越后一些知識型的記憶,在御恩曾經結識的友人,絕大部分經歷,完全從腦海中抹去,一絲印象都不剩。
少年庫里不由好奇地問道,“羅丹老師,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能把你逼到如此境地。”
羅丹的實力有目共睹,虎蟬暗地里一直猜測他是名白銀階力者,不過無從求證,他亦不曾詳細解釋。
羅丹搖了搖頭,眸子中閃過幾許迷茫。
“等我們回到圣加侖,不如到獵人公會請一位巫師大人為羅丹檢查一番如何。”
眾人紛紛復議。
“兄弟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倒不必。”他可不像讓人看出自己體內的異變。
“身為力者,我自己的身體還不了解嗎,沒什么大礙,犯不著花那筆冤枉錢。再說失憶一次能與諸位兄弟相逢,那便是天意、緣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倒是你們,圣加侖中可有家眷?”
達里奧咧著嘴,飛快地瞥了一眼西西奇,揶揄道,“我,老大、契科夫,羅杰斯,都是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過西西奇嘛,他不止有個相好的,連孩子都生了兩個。”
“你們也老大不小了,沒想過攢點錢,娶妻生子安定下來?”
“唉,”馬甘尼揮了揮手,“三十多年了,早就習慣孤家寡人的生活,娶個老婆總感覺心里怪怪的。”
“對啊。”羅杰斯也煞有介事地說道,“獵人做著刀頭舔血的活,說不定哪天腿一伸就交代出去,留下孤兒寡母的于心何忍。”
他開玩笑似地接道,
“所以羅丹老大,如果遭遇無法抵擋的危險,你還有余力的話,別的不說,請務必優先保住西西奇,還有庫里這孩子。”
“咱們去了,沒留什么遺憾,不過西西奇背負的太多!”
“說的什么話!?”西西奇雙目隱隱泛紅,慍怒道,“大不了,老子不要那婆娘和娃娃,憑什么區別對待!”
“達里奧你腦袋抽風了吧,真是大煞風景!有羅丹兄弟加入,咱們虎蟬正要發力,在圣加侖闖一番名頭!”
“說什么生死!”
羅丹靜靜看著他們吵吵嚷嚷,心中漸漸升起一絲溫情。
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