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進去的時候,衣服已經(jīng)穿好了,是他生前最喜歡的白色,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讓沈墨白想起了老是被他嘲笑的雞窩頭。
新野太郎是第二天一早被發(fā)現(xiàn)去世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應(yīng)該是吃完晚飯沒多久就死了,那時,沈墨白跟沈媽媽在花澤菜的房間。
突如其來的一切好像慢慢的趨于合理。難怪他要將他們都接回來。
但沈墨白疑惑,前天晚上新野太郎剛剛找過他,并交代了三件事,其中一件是關(guān)于他的遺囑。
居然會這么快……
沈墨白苦笑,玲子已經(jīng)在等他了,仿佛早就知曉一般,從他一進門就對他說:“葬禮結(jié)束后,我在書房等你,新野先生的事。”
“好。”簡單的一個字,足以表明沈墨白內(nèi)心的空白——或許他還無法相信,曾經(jīng)一手遮天的新野先生就這么去了。
新野先生去世的消息沒有外傳,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吊唁的人基本沒有,都是家里的一些人。
悲痛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房子,沈墨白默默的走向新野太郎的遺體前,微微鞠躬,然后轉(zhuǎn)身跟著玲子上了樓。
書房里,有一卷錄像帶,很老式的那種,沈墨白曾經(jīng)也見過的,就是衛(wèi)東拿給他的那帶。
那卷帶子里全是血脈噴張的畫面,顧陽的隱忍,秦彤彤的痛苦,他見過無數(shù)鮮血的場面,卻被那個場面夾雜的憤怒惡心到。
而面前這卷錄像帶,讓他帶著同樣的情緒。
“用我離開嗎?”玲子打開帶子的手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問。
“不用。”
前期畫面開始出現(xiàn),是新野先生在這間書房里拍的,調(diào)好鏡頭后,他開始講話。
“白,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就是我的遺言。我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只有你,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幫我完成。我要的是樹下野村……”
畫面開始出現(xiàn)雪花,偶爾可以看到新野先生在努力的調(diào)整,但依舊無用,最后只能作罷。而短短不到一分鐘的畫面卻讓沈墨白背后出了一層汗。
他要樹下野村……陪葬!
一個人要恨到什么程度才會讓你的敵人為你陪葬?
沈墨白起身走出書房,玲子在身后說了什么,他全然沒聽到。
這樣怪異的事,任誰也不能平常對待吧,只是更加奇怪的是,樹下野村居然知道了新野先生去世的消息,而且還上門了。
郭爸爸跟沈媽媽對樹下野村明顯懷有敵意,但沈墨白突然覺得他來的恰到好處——他想知道樹下野村口中他們的關(guān)系。
進了房間,第一句話就直入主題——樹下野村好像也是為這事兒來的。
“想必新野先生肯定留了話給你吧。”樹下野村笑嘻嘻的,一點看不出是來參加葬禮的。
“野村先生很讓我意外,似乎很多事兒都是我不知道的,而當(dāng)初您的那番話讓我…。怎么說呢,受益匪淺?好像不太恰當(dāng),只是現(xiàn)在新野先生不在了,也沒辦法求證,我也只能猜了。”沈墨白并不明說。
“信與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間,我只陳述我的事實。”樹下野村盯著沈墨白的眼睛開始認(rèn)真起來,“他……是不是要我?”
沈墨白吃驚——這都猜到!果然……
“你不必吃驚。”樹下野村笑著說:“我跟他斗了這么多年,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可以說的上是似敵非友吧。”
“那……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們……”說到這兒,樹下野村低頭想了一會,苦笑著說:“就像你跟宏太一樣吧。”
像電流穿過身體,沈墨白出于的本能的顫抖了一下。
他跟宏太……什么意思,難道……
“其實,當(dāng)初孤兒院選孩子的時候,我選的是你,你知道嗎?哦,你應(yīng)該不知道,他不會告訴你的。”樹下野村像是自語自語般,微笑著說:“我跟宏太說過,還記得當(dāng)初他不開心了很久呢。”
“那為什么當(dāng)初……”
“他就是要奪走我喜歡的一切。”樹下野村知道沈墨白想問什么,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告訴他一切。
他不想宏太重復(fù)悲劇。
“宏太喜歡你,對吧。”樹下野村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并詢問沈墨白有沒有火。
沈墨白搖頭,他基本不抽煙——除了心煩的時候。
樹下野村微微一笑,將煙放回口袋,說:“你真的跟我一樣。”
“什么?”
“沒什么。”樹下野村將煙又掏出來,拿在手里把玩,“就像你們一樣,不,應(yīng)該說你們像我們一樣,新野他,喜歡我。”
電流再次流過身體,沈墨白本能的不想接受這個現(xiàn)實。
“當(dāng)初我選擇你,就是因為你很像我,那眼神,簡直一模一樣。”樹下野村接著說:“可是,新野偏偏就搶先一步,他奪走我愛的花澤,奪走我中意的你,他就是要讓我痛苦,讓我看著他把所有我在乎的東西都據(jù)為己有,然后……”
“最后,得到他最愛的,最應(yīng)該帶走的東西。”
“對,他要我,到死了他還是不放過我,對不對?”樹下野村突然看向桌子上老式的錄像帶,說:“我最喜歡收藏這樣的錄像帶,但他卻討厭舊的東西。”
“你明知道他要我做什么,你為什么還要來?”沈墨白現(xiàn)在距離樹下野村不到兩尺,他輕輕松松的就可以干掉面前的老頭,但是,為什么有種下不去手的感覺。
是因為他那番話嗎?
猶豫間,樹下野村好像看穿了他的內(nèi)心,開口說:“你不必糾結(jié),我知道你為什么猶豫,但不要緊,即便不是你,也會是別人,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他了解你。”樹下野村這句話簡直就像是送死,可沈墨白還是下不了手。
“我死了,以后宏太掌權(quán),你還是躲不過。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愛的那個人。”
“新野圭美!”沈墨白大驚,他本來已經(jīng)覺得事情很復(fù)雜了,可沒想到難題就在眼前。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知道我要做什么。”樹下野村嘆了口氣,說:“我不能讓樹下一族在我的手里衰敗,至于惠美,女人又怎么能繼承家族的使命呢,她們早晚會敗給男人,以前我不信,現(xiàn)在卻是不得不信。你看花澤,她不就是這樣,就算新野同意,就算我想要她回來,她也是不愿意的。”
“我已經(jīng)無法干涉宏太,你要把你在乎的人全都藏好,不要被他發(fā)現(xiàn),不然,你會受制一輩子。”樹下野村接著說:“其實,新野殺了那個女孩是對的,不然你跟宏太之間的選擇,最痛苦的是她,或者新野的想法應(yīng)該是,宏太為了得到你,不惜利用她,而她能逃過女人的詛咒嗎?”
沈墨白咬牙搖頭,郭媛的死,他至今無法釋懷。
“在陪他上路之前,我想看看花澤。”樹下野村提到花澤,臉上露出了難有的羞澀,對,是羞澀沒錯。
理論上來說,樹下野村才是花澤菜的親生父親,所以這個提議無可厚非,而沈墨白也不打算拒絕。
“跟我來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花澤,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對她,讓她……”
“嘭!嘭!嘭!”
樹下野村的話還沒說完,身體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對面玲子拿著一把小型手槍站在沈墨白面前,說:“廢物!新野先生真是看錯了人!”
腦袋一片空白,沈墨白轉(zhuǎn)身看著地上的樹下野村,仿佛看到他嘴角帶著莫名其妙的微笑,再抬頭,花澤站在眼前,一臉的驚恐,瞬間撲到了他的懷里。
他……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