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沈墨白接到了宏太的電話。

“喂，等急了吧。”宏太的聲音透著一點滄桑，沈墨白猜測應該是睡眠不足的原因。

“你說過，不會再動她。”沈墨白語氣不善。

“人被逼急了，還會記得自己的承諾嗎？再說——我的條件你兌現了嗎？”宏太說話時有回音，沈墨白斷定他應該在一個特別空曠的大房子里，或者，倉庫。

沉默了一會兒，沈墨白松口了，“你想要什么？”

“我要……”宏太故意賣關子。“你來了就知道了。”

“對了，地址就在你家的信箱里，自己一個人來，不然——你懂得。”宏太的笑聲飄進耳朵，刺耳的讓人難受。

“如果我不去呢？”

“你不來沒關系，有人會來。”宏太已經猶如喪家之犬，見誰咬誰，沈墨白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他肯定也通知了杜一顯！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要他們兩個斗！

宏太斷定沈墨白會來救林一曼，而且他也知道杜一顯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只要有林一曼在手，不管是新野還是樹下，他都可以牢牢的握在手心里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宏太掛了電話，看著遠處捆成粽子的林一曼說。

地址在郊外的一個廢棄工廠里，那里原來是一家鋼鐵廠，因為重污染，被國家停業了。

車間里的天車上落滿了灰，保守估計也得有兩三年沒人來了吧。

沈墨白到的時候，里面空無一人，他大喊了幾聲，仍舊只有回音，試著撥打宏太的電話，卻是打不通。

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宏太現身了。

“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他從天車上下來，遠遠的望著沈墨白，說：“不要著急，人還沒來全。”

“你還通知了杜一顯，對嗎？”本已猜到他的目的，但這樣說出來仍舊覺得一陣煩亂。

“還是瞞不過你啊，不過——你想到對策了嗎？”宏太已經從天車上下來，但依舊遠遠地站著，并沒有往沈墨白身邊來的打算。

“在他沒來之前，一切都說不好，不是嗎？”

“是啊，你總是那么幸運的，但愿老天這次也眷顧你。”宏太嘴角有一絲苦澀，似是想起了逃亡的日子。

沒有了樹下野村，他就像老鷹沒有了翅膀，任他的爪子再鋒利，終究是斗不過地面的獵豹。

“你知道嗎，一開始，他的選擇是你。”宏太突然轉變了話題。

沈墨白沒有說話，這件事樹下野村已經告訴過他了，但他并沒有百分百的相信他的話。

“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我，而是選了另一個孩子，那我是不是會被領養到一個平凡的家庭，然后過著平凡的日子，娶一個不喜歡也不討厭的女孩，然后生一個跟你一樣聰明的孩子，最后，死在疾病中，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活在斗爭中。”

“可惜沒有如果。”沈墨白警惕的盯著對面的宏太。

“是啊，沒有如果，我們倆注定要斗一輩子。”宏太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再抬頭，他的臉上褪去了悲傷，只剩下獵人的精明，“你覺得歷史會重演嗎？”

他問這句話時，眼神兒中帶著殺氣。

沈墨白沒有回答，他便接著說：“新野太郎喜歡樹下野村，不管怎么斗，他都輸了，而我喜歡你，不管怎么爭，我都處于弱勢。”說著突然掏出一把槍對著沈墨白，說：“我敢說，如果我們兩個持槍相對，你可以毫不猶豫的開槍，而我……在開槍之前，已經被你殺了——我會猶豫。”

“宏太，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沈墨白無視對著他的槍口。

“你有，我有嗎？”宏太突然大笑道：“樹下野村說的對，你已經不是新宏里白了，你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么人，哈哈——你還記得嗎，你是日本人！日本人！難道中國的水土讓你忘記了你的血液？沈墨白？哈哈，名字雖然只是一個代號，但它卻也代表了你的內心！你從心底承認你的身份是沈墨白，對嗎？”

見沈墨白不說話，宏太又開始大笑，那爽朗的笑聲響徹整個車間，可沈墨白卻聽出了無盡的悲傷與無奈。

本來還可能成為朋友，但命運弄人，他們竟成了仇敵。

在兩個人的內心活動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個小時之后，杜一顯到了。

他明顯是匆忙中趕來的，身上還穿著正式的禮服，應該是在參加什么重要的場合宴會。

“她在哪兒？”這是他進到車間，看到兩個人的第一句話。

杜一顯應該也猜到了宏太的意圖，所以見到沈墨白在場，絲毫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

“來的夠快的，不愧是——”

“我問她在哪兒！”杜一顯打斷宏太的話，大吼道。

宏太露出危險的眼神，將槍口指向杜一顯，說：“你覺得你有資格跟我這么說話？”說完迅速的向屋頂開了一槍，似是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

人到齊了，可以談條件了。

宏太轉身望著天車，然后瞄準天車旁邊的繩子，嘭的一槍，被捆成毛毛蟲的林一曼像個擺錘一樣的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我直接說吧，咱們三個之中，只能活兩個。”說完各扔給他們一把槍，然后自己后退到林一曼的身邊，用槍指著她，說：“如果你們想聯手干掉我的話，我想，我有信心可以拉一個墊背的。如果你們想冒險，請便。”

“這對你有什么好處？”沈墨白是了解宏太的，這樣的結果對他沒有絲毫的好處。

沈墨白死，還有花澤和玲子在，新野家照樣不會倒，杜一顯死，還有樹下惠美，樹下一族更不會受到影響。而且他這樣做，更會招來新野跟樹下的仇恨，到時候，只怕他的處境就更加困難了。

“我不要好處，我就想看一場好戲。”宏太戲謔的笑。

沈墨白心生疑慮，望了望對面的杜一顯，他的眼神里也有一絲懷疑。宏太不是分不清形勢的人，他之所以這樣做，肯定是有足以讓他這么做的好處，不然他不會擔著這么大的風險，只為看一場戲。

如果只有他，或許他還能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對自己還留有幻想，可杜一顯的存在，分明表明這是一場交易。

交易背后的交易者是誰呢？

沈墨白慢慢的抬起槍，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多想。

如果杜一顯夠聰明的話，他應該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而宏太真的會忍心看著他死在別人的槍口下？

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了，沈墨白腦袋里一閃而過的策略全部轉換成一個眼神——杜一顯，你負責救一曼，我來對付宏太。

“嘭！嘭！嘭！”

槍聲響起，不過一瞬間，局勢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