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繚繞,可見度幾乎不過兩丈。杜蕓蘿吃力的伏在一片長滿了厚厚苔蘚的木頭上,在這藻澤著中掙扎著。
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哭。
自己沒有摔死,可誰曾想到自己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這一片沼澤之中。這種全是古樹盤根錯節的老樹林里,藻澤大片大片的,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什么奇怪蟲子,會不會在一瞬間把人都吸干只剩下一張皮呢?
所以她擔心,可是摔下來的時候,腿好像在上面落下來的時候,撞在了那些突出來的崖壁上,現在根本用不上力,所以只能全靠著兩只手臂緊緊的抱住這塊爛木頭。
藻澤里的淤泥不是很多,感覺將自己絆在里面出不來的,更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水草,像極了雨后稻田里的四葉浮萍,只是這個更小更綠。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硬是將這一片水潭擠成了藻澤。
也不知道是費了多久的力,總而言之天已經暗下來,徹底的伸手不見五指,杜蕓蘿也感覺到自己開始力不從心,兩只手臂麻木機械性的摟著那爛木頭,身子越來越沉重。
但這不是最讓她覺得恐怖的。
林中時不時傳來的貓頭鷹叫聲,實在是太過于恐怖,還有自己分明感覺到水中的浮萍中,有什么蛇形的東西在里面游來游去,好幾次都碰到自己的腿了。
每當那個時候,她全身都僵硬著,連呼吸都停了下來,就怕自己哪怕稍微一動,引得那怪物發現。
這是一種及其難熬的煎熬,真真切切的生不如死。
杜蕓蘿忍不住想,早知道自己當時就直接撞在崖壁上死了算了。可偏巧自己身體本能的有著求生意識,硬是給避開了。
山壁是避開了,可誰料到這里綠茵茵的一片不是什么軟和的草地,而是一片藻澤呢!
“嗷唔~”山谷的另外一邊,忽然傳來一聲狼嚎。聲音在山谷中來回的回蕩著,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涼颼颼的風一陣一陣的吹過,加上這夜晚谷中的氣溫又及其的低,杜蕓蘿終于是抗不住,手慢慢的松開了。
明明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往下沉去,卻無能為力。很快就淹沒到了脖子,可這個時候,她竟然出現了幻覺,對面不遠處的岸上,但見蕭祁玄點著一支火把,一手拿劍劈了幾枝樹椏鋪在藻澤上面,正朝她走過來。
可杜蕓蘿知道,那是假的,此刻的蕭祁玄連京城都不在,怎么可能會到這崖下呢?興許自己跟賣火柴的小女孩一般,臨死前出現幻覺罷了。
只是她以為,自己是再也不會想到他的,可是偏偏快要死了,想到的還是他。
心,果然不由己!
她慢慢的垂上眼簾,耳邊卻響起蕭祁玄的聲音:“蕓蘿,不要睡,睜開眼看著我!”
杜蕓蘿心中忍不住苦笑,看來不止是出現幻覺,還有出現了幻聽,連聲音都這么真切。只是聲音像,這口氣卻實在陌生。何時?他蕭祁玄用過這樣擔憂緊張的口氣跟自己說過話?
眼皮越來越重,杜蕓蘿的意識也慢慢的開始變得散渙起來。
生與死,原來過程竟然是這樣的漫長,要經歷過這么多幻覺。
這是昏迷之前的杜蕓蘿所以為的。
崖上,夜色如墨。
深澗旁邊卻還站肅清王府的許多人。便是連老太妃,府邸也沒回去,仍舊守在這里,她實在是不明白,孫子心系的是尹倩倩,為何會為了杜蕓蘿而跳崖呢?她想不通啊!
但此刻想不通的又何止是她呢?京中但凡聞此事者,無一想得通。若他蕭祁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還好,可他是真真切切自己情愿跳下去殉情的。何況他愛的不是尹倩倩么?為了尹倩倩做過多事情,但也沒有說把自己性命一起搭上的?
可現在他卻為了一個女人殉情,這不是明擺著,他心里其實最重要最愛的,還是他自己的世子妃么?那尹倩倩又算得了什么?
這對于尹倩倩來說,就好比是一個響亮無比的耳光,狠狠的當著所有的人扇在了她的臉上。可是她尹倩倩此刻又能做什么呢?杜蕓蘿是死定了,蕭祁玄活著的可能性也不大。自己還能怎么樣?怨只怨手下的人辦事不力,竟然把消息透露給了蕭祁玄,不然他怎么可能忽然回京?
一切自己都是算計好的,如果不是手下的一群飯桶跟著何靜兒那個沒用的東西,事情最后怎會發展成這樣?
她惱,更為讓她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是,自己手下的那一批人,幾乎是她兄長親手殺的。可是還不能去指控他。
崖實在太深,拿去的繩子也不夠,而且到半途便迷霧重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地理環境的關系,還有濃郁的瘴氣,根本無法下去。眾人更是料定,這瘴氣是來自于谷底,所以他們必死無疑了。
老太妃面若死灰,雖然有些后悔,但是更多的憎恨杜蕓蘿。
她自己要死就算了,為何還把自己的孫子也拉上。
戌時,肅清王府的人總算收拾回府了,只是給肅清王的信箋卻遲遲的落不下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