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捂著嘴低低笑了起來。
吳婉嬌的三叔,自詡風流名士,倜儻風流,很是清高,喜詩愛文,特別對雕刻近乎狂熱的追求,據說當年是死活不想取這個要貌沒貌、要才沒才的三嬸娘,嫌她是個商戶的女兒,可禁不住赤裸裸的現實啊,表面還是皇室宗親的后裔,可早已離開了權力中心,內里早就靠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活著了,她的繼祖母眼見著日子捉襟見肘的怎么能甘心呢,前任當家主母的娘家太強悍,她沒有能插手到嫡子的婚姻生活,有個庶子,可老姨娘有本事,也把自己的兒子、女兒護得滴水不漏的,最后沒辦法只能給自己的兒子取個有家底的商女。可這商女娶是娶了,等到商女的家人發現貼了女兒銀子,并不能從這個所謂的皇親宗室里得到好處,早在幾年前就不大理睬了。
這時吳婉嬌的娘出來了,她不來還好,她和姐姐哥哥還能應付,可她一來,知道事情有理也要變得沒理了。大叫一句“跟我可沒關系人,他自己摔得,我還沒找他呢,弄得我身上到處是水”趁自己娘未開口,趕緊摘清自己。
大姐、大哥也忙說,“是啊,是啊,你們誰看見嬌嬌打她了”
如果碰到的不是三嬸這樣的人,糾纏幾句,一般人也把這件事當做小孩之間的玩鬧罷了。可她的三嬸是什么人啊,那簡直就是一滾刀肉啊,光骨都能扯下二兩肉的主,能放過這個機會?
果不其然,柿子挑軟得捏起來,抱著兒子就朝吳婉嬌的娘身上湊,“她二嬸,你看看把我們家六郎打成什么樣子,嘴里全是血啊,你看看膝蓋都腫了,還不知將來能不能走路啊,我可憐的兒啊!”那死小孩此時不鬧了,還配合著他娘小聲的嗚咽,好像真有這么回事。
吳楊氏可經不住這對母子唱哭俱全的戲碼。
“這如何是好,他三嬸你趕緊帶六郎去瞧郎中吧?”柔柔弱弱的吳楊氏一上來也不問是非曲直,就當起老好人來,、如果不是自已這具身體的娘,真想罵一句“白癡”,她轉過頭來細聲細語的對自己的大女兒說道:“三娘可有銀角子,讓大郎去請潘郎中。”
吳三娘沒有拿銀角子,吳大郎也沒有動。
吳李氏瞧這姐弟的樣子,冷哼了一下,暗想不僅要付郎中的銀角子,還得給老娘吐綻銀子,誰讓你男人有銀子,
作勢就朝吳三娘吐了口水:“黑心肝的啊,看著你弟弟要變殘廢,你不讓叫郎中,你這個狠毒的小娘子,將來誰家敢娶……”
周圍人都知道吳李氏的為人,那睢著吳明德家日子好過的,暗地里巴不得吳李氏多敲幾角銀子,好像這銀子就能進自己家口袋似的,那和吳明德家交好的,都無聲的搖了搖頭,吳家大伯家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往上翹了翹,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兒子。作為庶子媳婦她本身的日子就不可過,再加上嫁過來十多年,連生了幾個都是女孩,直到第四個才是個兒子,雖說和老三家的都姓李,可兩家卻是八竿打不著的。一般鄰里都直接叫她吳氏去掉了李字。
吳楊氏有點不知所措,“她三嬸,三娘不是你說得那樣,你……”說罷朝著自己的兒女看過去,覺得對不住兒女,知道自己的性子,可就是忍不住要把事往自己身上攬。
嘴巴張了張,不知自己說啥好,一身素色的提花馬面裙,加罩一件深綠色的比夾,白晰的鵝蛋臉配著梳了一個倭墮髻,顯得相當年輕,當真不像是有了五個兒女的人。
吳李氏知道吳楊氏就是個軟腳蟹,最好下口,拉過她的手就是一通又捏又掐,吳三娘氣得兩眼生火,趕緊上去拉開自己的娘親,雙眼瞪著吳李氏。
“趕緊的叫郎中,耽誤了六郎,你承受得起嗎?”吳李氏扭轉著腰,“六娘子你也太狠了,犯得著這樣對你兄弟嗎?”
“不是我打的,憑什么讓我請郎中?”吳婉嬌皺著眉頭,還有完沒完。
“五郎,你幫弟弟叫郎中”吳李氏陰著容長臉指著吳五郎,“五郎可跟我們六郎是好兄弟,不能看著受傷不管吧”
說罷挑眉看了一眼吳氏,吳氏面無表情,卻也松了拉著五郎的手,五郎一只手塞在嘴巴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轉過身就跑向胡同口的另一邊,潘郎中就在胡同口的小醫館里。
沒一會兒,潘郎中拎著一個藥箱子過來了,邊上還跟著一個人,見到這個人,胡同里的人神色各異,精彩紛呈,吳婉嬌得意得抬了抬下額,哼。
這人就是本尊的父親——吳明德,關于他的故事,一籮筐是說不完的,吳婉嬌心下確定了,這個爹昨夜沒有回來,不知又到那邊吭蒙拐騙去了。不過此時,你看著這個人的外表,是絕對不會把什么無賴、地坯、流氓這樣的詞用在他身上的,一身月白色的暗提花圓領袍子,(此時,只有有身份等級的人才能穿圓領袍子,吳明德剛剛達到能穿的級別。)腳上登了一雙皂靴,手里執了一把象牙骨折扇,扇子的尾間綴了一上好的羊脂玉吊墜,吳婉嬌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時也嚇了一跳,如果這人是無賴那也是有品位,有文化的無賴。
她這便宜父親嘴角微挑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大嫂、弟妹,”配著清郎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那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大伯母往邊上偏了偏,算是回了禮,三嬸抿起嘴冷哼了一聲,雖然不甘心,但也沒再吭聲,心里很清楚,這個二伯可不是好惹的角色,不要看現在牲畜無害、溫潤如玉的樣子,那是你沒有觸到他的鱗角,要是招惹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她可是領教過了。
心里憤狠的掐了一把兒子的小胳膊:“你這個不省心的,早上剛穿的衣服你給我弄成這樣”臭小子被他娘掐得哇哇大叫。
潘郎中一手拎藥箱,一手捋著山羊胡問道:“那個尋老夫啊”
吳明德瞇著雙眼朝他的弟妹瞄了一眼,那一眼甚是凜冽,吳李氏嚇得頓了一下“現在沒事了,沒事了,都是小孩家的,瞌瞌碰碰總是有的,不打緊”說著心虛得擺了擺手。慘白的臉扭曲得像個小丑。
吳明德雙拳朝潘郎中行了行禮“都晌午了,潘郎中要不就到鄙舍小嘬兩口”
潘郎中捋了捋山羊胡:“也罷,相請不如偶遇,那就叨嘮了。”
吳婉嬌看著自己的爹伸出手作請,和潘郎中一前一后進了自家的門,留下一群不敢吱聲的眾人,心里覺得非常懈氣。
走到大伯娘和吳六郎邊上冷眼看了下,最討厭這種人前一副溫順可人,人后陰惻惻的人。
至于三嬸娘,聽大姐說自己的爹早就教訓過了,偶爾趁爹不在想過來打秋風,順便捏捏娘這個軟柿子,想得美。
幾個和吳小五、吳小六玩得臭小子,吳婉嬌也沒放過,掃了他們一眼,幾個大人見她看過去,忙道歉“六娘,你放心,回家我就揍,回家就揍,可別跟你爹說,六娘最是好姑娘了。”這種假惺惺的樣子,吳婉嬌才懶得理。
她娘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跟著他們一起回家了。
早上門口的這一出,其實就是吳婉嬌現在生活的一部分,就摔了一跤,她祖父三個兒子的子孫全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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