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音話里的異樣,狄燼并沒有聽出來,眼神倏的拋向后面,恰好迎上了漸入視線的陌芩,觸及到她臉上的冷意時,狄燼呼吸短暫一滯,剛要伸出的手,也僵在了空氣中。
陌芩抬頭看著他,對于男人的反應(yīng)渾然不覺,只是做好下屬的本分工作,恭敬的口氣有著太多的疏遠,“老板。”
極其疏離的語氣打破了狄燼剛剛對上北谷時事不關(guān)己的一面,明亮的眸瞳,在這一瞬,染上了晦暗,連靠近她的腳步,都似缺乏了力氣般,沉甸甸的厲害。
“芩……”
她對他的態(tài)度一直不冷不熱,每當(dāng)聽到她說話的那種語氣,他都有股挫敗感,深深的無力擊向了他,奈何陌芩卻從未正面回應(yīng)過他。
那天,他是氣極了,覺得自己滿腔的感情卻撞上一塊冷凍豆腐,說軟又硬,說硬又軟,根本拿她毫無辦法。一氣之下,就把她打發(fā)到北谷身邊,原想看著她心里總會有點不適或者淺淺的澀味,可現(xiàn)在看來,是他多想了。
狄燼忽無力一笑,看得陌芩皺起眉頭,“有新任務(wù)?”
他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表現(xiàn)的很明白,跨出了那條線,誰都不好過。
其實,分開,正是她心里想要的,希望他趁著這段時間可以冷靜下,他的精力,不應(yīng)該浪費在她身上。
這樣,只會讓自己覺得一點點的內(nèi)疚罷了……
狄燼瑪瑙般的眸子剎時深邃許多,倏而大步靠近她,“這幾天,過得好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但最控制不住的,就是理智外的感情,不是嗎?
不該問還是問了……
“很好。”簡短的兩個字,陌芩說得飛快,可在狄燼耳朵里,卻一字反復(fù)著一字,尾部還拖拉著回音,動聽的同時又覺得氣憤。
她連一句長話,都懶得對他說了嗎?
暗自咬牙切齒,為免得里面的男人看笑話,狄燼一把拉過陌芩的手腕,使出力道,便要走出門外,頭都不回的提醒里面的人,“有事先走一步。”
“好走,不送。”
回應(yīng)的話一落下,狄燼就拽著人往前走,陌芩心下一驚,隨即毫不客氣的抬腳踢出去,誰知道男人更加惱火起來,扯住她的腳就一拋,壓在了肩膀上。
陌芩冷靜的臉色有點尷尬,“你這是干嗎,趕緊放我下來。”
“乖乖的,別動。”狄燼隨意的拍了拍她的屁股,那流暢的動作,并沒有讓他感覺到有什么不妥,可女人卻瞬間炸毛了。
冷聲依舊,“狄燼,你再往前走出一步,我就立刻離開組織。”
狄燼的腳步的一頓,想都不想的拒絕,“駁回,你以為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趴在男人寬厚的肩膀上,陌芩頓了幾秒,又冷靜下來,停止了掙扎,抬頭看向了杵在門邊的陌音,剛好看到她射向這邊的視線,那里面,漸漸冰冷生恨,陰鷙似刀。
莞爾一嘆,“你不應(yīng)該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狄燼沉住嗓子,冷哼,“這句話,真的是聽膩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陌芩腳蹬著他,一個順勢的旋轉(zhuǎn)就翻了下來,長話短說,“我還有事,陪不起你干耗著。”
聽聽,語氣里透出的決然,那么殘忍,瞬間扼制住他的心,“離開這幾天,你就沒什么話要對我說?”聲音里沒有往常的妖冶,有些激動的抓住她的肩。
陌芩眉一挑,看著他這副樣子,作勢鄙夷道,“你說得是下級對上級的匯報嗎?”
“該死的上下級,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狄燼強硬的托住她的腦后,逼迫她的眸心正對他,陌芩無奈一嘆。
“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你……”狄燼還想說些什么,但快脫口的話,在鼻翼聞到一股不陌生的味道時,驟然啞聲……
這味道,怎么這么熟悉,好像是……
那個名字一上腦,狄燼心跳都慌了半拍不止,兩手緊攛她的肩膀,“你身上……”話說到一半,狄燼又停住了聲音,這味道,越發(fā)濃郁的從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他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味道的來源是什么了。
見陌芩一臉奇怪的看著他,狄燼煩躁更加沉重,深深皺起的眉頭,手握在肩膀上的絲絲顫動,足以讓陌芩感覺到他的異樣。
“怎么了?”詫異的同時,陌芩反手疊在了肩膀上的大手,怎么突然反應(yīng)這么大?
狄燼仍是抿住唇,不說話,沉淀深淵的眸光卻出賣了他的情緒,攝意瀲滟……
就這樣一直看著她,心底卻在飛快地琢磨,以他的嗅覺,足以知道這種毒是來自藥谷祖?zhèn)鞯氖赡c散,而且除了藥谷內(nèi)部,社會上都不可能有,可她怎么會染上這種毒丸,又是誰把這毒帶出來的?
據(jù)他所知,今年出谷的只有他和谷主杦晗,他是第一個出來的,所以杦晗身上有沒有他不能確認,可依照這人的脾性和長久相處的了解,他幾乎可以下定論不是出自杦晗的手。
況且,就算杦晗有動機,但他絕對不會用這種珍貴到天價的毒物,下到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身上,要說他是暴發(fā)戶,還不如說他根本不屑。
這可能性大可排除,可若不是杦晗,又是誰呢……
陌芩靜靜待在一旁,將他眸底的沉重瞧在心里,不禁起了疑色,表情一凝,嗓音一沉“到底怎么回事?”
這么大的反應(yīng),饒是陌芩這么鎮(zhèn)定的性子,也得急死個人。
這件事,狄燼想都不會想去告訴她,免得她多想,可這事拖不得……
這噬腸散的毒性很強,它先由血液再蔓延到百骸,而且等到一定時間和根據(jù)毒丸含有的份量時,侵蝕性也會從弱到強,兩天之內(nèi)不死也成半死不活的了。
掠過鼻翼的味道濃了幾分,狄燼心底的慌亂就重了幾分,沉思后,他急忙說道,“陌芩,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立馬回去,在床上好好躺著,不要動,等我來。”聲音一出,那摻雜的語氣都啞了許多。
陌芩眸色也深了起來,她不傻,再不用多說她也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問題出在她身上。
“我到底怎么了?”
狄燼此時的舉動,讓陌芩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該死,你別問,好好回去待著……”說話間,狄燼拿出隨身攜帶的藥丸,在藥谷待的時間長了,這以防萬一的習(xí)性也堅固了不少,“你拿著它,記得,痛的時候就吃一顆。”
陌芩伸手接過,一手忽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料,未知的危險讓她情緒也有點不穩(wěn),但長年的生死徘徊間,她還保持著理智,沒有像其他的女人一樣,嚇得眼淚嘩嘩的。
“好,我不問,因為我相信你。”她秀眉緊皺,眸里的亮色體現(xiàn)出她對他的信心。
她的信任,讓他的心房頓時抽緊,“乖,我不會讓你有事。”
輕撫上她的臉,只是一瞬的摩擦,便猛地收回,轉(zhuǎn)身大步離開,拿出褲袋里的手機,翻轉(zhuǎn)間就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杦晗……”
……
狄燼一離開,陌芩就返回到食物區(qū)。
“小岑,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引得北岑抬起埋在餐盤上的腦袋,半晌,輕問,“我?guī)偷蒙厦幔俊?/p>
陌芩揚起嘴角,淡然一笑,“能多大事,不用,你好好玩。”她不想讓她跟著擔(dān)心。
北岑俯身抱住她,拍了拍懷中人,“去吧,留著口氣回來見我就行。”
陌芩以前生活在什么樣的地方,以及現(xiàn)在在做著什么樣的事,在那天夜里她被抱進來的那刻,北岑心里就有點知情,只是她從來不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立場,而她并不想去瓦解陌芩原本的處境。
畢竟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了,就得為自己的未來負責(zé)。
……
陌芩走后,北岑也沒了心情去研究那高大尚的方形混式包廂,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面向大海……
等北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陌芩離開的半小時后,見到北岑一人安靜的待在那,他有點吃驚的吊著口氣,“凳子上貼膠水了?這么乖。”
哈!見不得人家難得的淑女一回是不是,北岑沒好氣的嗆他,“沒看到你家妹妹心情缺乏興奮劑啊。”
北戌走過去,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什么事惹得我妹妹心情不好?”
“哥,你幫我查查陌芩什么來歷唄,不,別的不用查,就查她現(xiàn)在的職業(yè)是什么就行。”不知道為什么,北岑心里就是不安,作為她的朋友,以前她不會涉及,但最最起碼的,現(xiàn)在她得知道。
“……怎么突然想到要查她的念頭?”北戌濃眉一挑,難道是那女人露出了什么馬腳?
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腦子靈光的緊,什么事都瞞不住她。
北岑忽而嘆口氣,耷拉著頭,“她剛剛有事先走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起身拽住他的手臂,貓眸里劃過一絲急切,不等北戌說話,又道,“哥,為了你的妹妹能安心,你幫我查查。”
北戌安撫的把手擱在她頭上,趁北岑不在意,摩擦了幾下,頓時滿足了作為兄長的福利,拋出的話也就爽快多了。
“好,別著急。”
話落,側(cè)過頭,“佰瑫。”
身后的人立即上前,“總裁。”
“這件事你現(xiàn)在就去查。”北戌低聲命令后,佰瑫恭敬的低頭“是。”說完,就大步走出了視線。
北岑這種性子說風(fēng)就是雨的,越等越煩,未免那根緊繃的神經(jīng),到達極限,直接換了個話題。
“哥,你去包廂之前不是說有事要我?guī)兔碇俊?/p>
“哦對,你看看,只要跟你混在一起,正事總忘了個七七八八。”北戌一拍腦門,動作有點粗魯,看得北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撇撇嘴,哪門子的親哥,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