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無需姬明玉額外吩咐,封逸君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和姬明玉一樣的,有宋伯這個明事理的管家在,絕對能夠保證無人敢苛待了封逸君,甚至連說三道四的八卦都沒有。
兩個女人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真不知道晚上還能否睡得著。馥郁比之孕婦和不足之癥的人,體質好得沒話說,不過是一個時辰就休息過來了。讓人把前幾日送出去修的琴取了回來,他自己有把流光,輕易卻從不拿出來,也不怎么彈琴。
如果他有了一張標志性的臉,又不想暴露身份,那就得盡量不在人前顯露其他特點。
姬明玉剛醒就往封逸君的院子跑,封逸君也不過剛剛醒,還沒從床上起來,看到姬明玉進門,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現在身子貴重的很,怎么也該等著我去找你才是。”
姬明玉無語望天,這是在埋汰她吧?都是馥郁,不過是下個馬車他都非要抱她下來,這下好了,整天被這個貨抓著不放!
瀲香和流盞一個假裝沒聽到,一個捂著嘴偷笑,她們家公主總是愛開玩笑,也就是姬大人雅量,對公主不理不睬。
“出去走走?趁著花還沒落盡,我帶你看看。”
“好啊。”封逸君讓人梳了頭發,換上衣服和姬明玉出門。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多話,姬明玉只是慢慢地走著,走到哪了有什么回憶,她都會說給封逸君聽。
“秋天快到了,到時候可以在這個亭子里畫畫,周圍視野開闊,眼底的景色也美不勝收。”姬明玉伸手指了指湖心亭。
“這花園是你打理的?”封逸君看了一眼,被周圍的景色深深的吸引住了。或許她感興趣的不只是美景,還有這自由的空氣,她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放松地在花園里漫步了。
“嗯。”姬明玉察覺到了封逸君一瞬間改變的呼吸,淡淡地應了一聲。
“不做皇家園藝工真是委屈了你啊,都這個時間了,花園里還繁花似錦。”封逸君再次調整好心態,以后她總算不用繼續待在讓她窒息的皇宮里了,如果運氣好,她還能在這個美麗的地方住上一兩年,最重要的還是如今片刻的開心。
她,總歸是一個及時行樂的人。
“整天無所事事也只能養養花,看看書做消遣了。”姬明玉無奈而幸福地翹起嘴角。
“那你都不去和周邊的女人喝茶聊天?”封逸君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在上京的時候,圈子里不少的小姐夫人總要舉辦類似于茶會的小型聚會,也不做什么,就是閑聊八卦,上京的話肯定會有別的消遣,作詩、彈琴、下棋、畫畫,在這偏僻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家長里短了。
姬明玉聞言→_→看了一眼封逸君,“這么長時間以來,我覺得我最初的想法是錯誤的。大隱隱于市不適合我,我就是一個隱性的宅女,更適合跟誰都不來往,自己干自己的事兒。”
“哈哈!其實你是受不了長舌婦吧!我都知道。”封逸君擠眉弄眼地用肩膀倚了姬明玉一下,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她,姬明玉那種世外仙人的性格,怎么會受得了家長里短?
與其和那些人叨叨,姬明玉肯定還是更偏向于看書練字。像姬明玉這種嫁了人之后依舊不管府里吃穿用度的主母幾乎是沒有的。這不是宮里,有專門的官員管著,和嬪妃沒啥事兒,這是姬明玉的家業。
誰能有她心大,真的像她一樣放的開,哪家主母也不會比她悠閑,整個府里只她一個女人的,整個大陸也絕對屈指可數啊。
“還笑,你現在出現在這兒的事兒絕對已經傳遍她們后院了,搞不好明天就會找個由頭請我過去或者…不請自來。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表姐。”姬明玉一想到那群不安分的女人就覺得煩,整天就知道說三道四,現在也沒有棋牌游戲,她們的嘴可真是一刻都不停。
“這有什么難,如果你不想理直接不理就是了,又不是你需要求著她們,怎么?沒了她們能影響到你吃飯睡覺打豆豆?”封逸君滿不在乎,她以前往那些人面前一站,就算有再多八卦也安靜了,只剩下雅興。這就是姬明玉看起來太好說話,還是現在的姬明玉太與世無爭?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還不是覺得做事不能太絕,做人也不能太與眾不同?”萬一有點什么事兒需要幫忙呢?
“行行行,你這大道理我懂,但是我就是覺得,你在上京這樣想很正常,在這兒,還不是任你橫著走。不過留一線,你隨意。”封逸君的話說得很清醒,從始至終都沒有在這兒養老的意思,那實在是因為,從她離開皇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會被找到,她不是歷史上的朱允文,玩失蹤可以玩一輩子,況且,怎么可以證明朱允文不是死了呢?
她手底下培養出來的暗衛,有幾斤幾兩重她清楚,現在不過是躲得一時痛快,本來她都不打算來尋姬明玉,但是出了龍翊,她舉目無親,蓉兒也沒法子再給她支援,也只能來尋這唯一的好友了。
“走吧,回去吃飯。若不是現在身子不便,肯定陪你喝兩杯。”
“得了吧你,喝酒誤事兒,那次咱倆在冷宮暢飲可是把我的腸子都悔青了。”封逸君擺擺手,一臉嫌棄地提起往事。
“那次可不賴酒精的作用,別忘了,那些話可是你醉倒之前說的。”姬明玉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她和封逸君都知道,如果封云真的早就存了心思,別管封逸君有沒有說漏嘴,也別管他們是不是親姐弟,封云都不可能看著封逸君嫁人,只不過是走到如今這一步要晚些罷了。
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可能重歸就好。
姬明玉不知道封逸君早已沒有了回頭路,她這次離開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封逸君這次的逃離可不是迫于封云高壓的追求,實在是破罐子破摔,在自己臨死前過幾天最后的舒坦日子,她甚至想好了,自己有一日死了,求封云放過姬明玉一家,看在是遺言的份上,封云也總會答應。
封逸君看淡了生死,卻不愿連累自己的朋友,也正因為看淡了生死,她才會有勇氣和封云做最后的抗爭。這副殘敗的軀殼又能用多久?從一開始太醫便說要好好調養好好調養,調養到何年何月是個頭?誰都不敢保證,這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根本就無藥可醫,只不過是調養著續命罷了。
既然不知自己何時會死,那為什么不好好的開心的或者一輩子?封逸君看得開一切。
“是不賴酒精,賴咱倆沒有防備之心啊!”封逸君感嘆著把頭在姬明玉肩上靠了一下,“看看你,長著么高,怪不得當初沒人懷疑你是女人。”
“怎么,你想扮男人了?我當初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偽裝成的,從外表看絕對沒有瑕疵。”姬明玉和封逸君調笑,不禁會想起方年她女扮男裝的時候。
從馥郁那離開,她先研究了男子與女子不同的地方,既然決定要在天子腳下混,那就是瞞住最精明的一堆男人,她必須沒有紕漏。
她和人學了口技,就是為了讓自己變聲期過后能夠說出低沉的男聲,造了假的喉結,裹胸也不在話下,連袍子里都暗藏玄機,畢竟男女的骨骼也不一樣,她必須在身上綁些小物件把骨頭架子撐起來,本來的身高不矮,下面靴子里還墊了適當的增高。
提起也是不知道怎么過來的,再看如今懶得沒了骨頭的自己,再來一次肯定吃不消,她當年所有的毅力全都來自于自己火熱的心,那份深愛,就想著豁出一切去為他拼出路。
那些年她受的苦馥郁并不全知道,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測,他們兩人默契得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一個默默地付出,一個默默的接受,只不過接受這份愛意的人用更加刻苦的方式來要求自己,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地!
“我覺得女人挺好的,偶爾換身男裝穿穿也不錯,至于像你一樣偽裝得特別想,我可沒想過。”封逸君從來就是生時就有了很多人沒有的特權的,不論男女,那些特權都不會因此改變,只要她的母親是皇上最愛的女人,沒有之一。
真的難以想象,自己所愛之人生下的別人的孩子,封贏怎么會當做珍寶捧在手心里?就沒有一點點的嫉妒嗎?還是本身心懷愧疚?
上一輩的皇室秘辛,她這個小老百姓就不必瞎操心了,還是好好吃飯來的實在,至少肚子里的小寶寶可以健康地成長。
這里安寧德人們不知道,龍翊上京城的皇宮里,一個男人早已怒火中燒,恨不得殺了滿宮的廢物!
“給朕查!”封云終于想明白了一切,一聲狂吼之后,頹廢地坐在了臺階上,方才的氣勢一去不返,他在那坐了整整一夜!
龍吟殿的氣壓一直盤旋著只增不減,常年跟隨封云伺候的小太監,如今升為了總管太監,也有些應付不了皇上的怒火,前兩天剛被罰去曳庭監打了二十板子,皇上這是在怪罪他,也是牽連了他啊。
不過相較于宮中換了大半的宮女太監,他還是挺幸運的,至少有命在。還有可憐的文大人,不也跟他一樣挨了板子?皇上可是在懷疑這件事又文大人從旁輔助,沒人幫忙,長公主…不,逸妃娘娘絕對出不去內宮半步,更別說饒過重重高墻出了皇宮還消失不見!
封逸君在太后和太皇太后上山禮佛不久就被封妃了,是宮里唯一的女主子,這一年里發生了很多事,比如封逸君無謂的抵抗,比如她后來的虛與委蛇,再比如她聯系上封蓉的順利逃脫,這一切都是被封云逼的,封逸君一度以為自己會被逼成神經病。
還好、幸好!她離開了那個壓抑的地方,她與封云之間最后的情誼也就此斬斷。以后,封云不會再給她半分信任,以后她也不會再對這個弟弟委曲求全,這樣彼此折磨也挺好。反正她不好過,她就會讓封云把她受過的痛苦全部!全部都還回來!她要讓他更加痛苦!
被自己的愛人背叛,發現以往所有的甜蜜都是欺騙,驚覺自己愛的人一直都厭惡自己,從天堂墮入地獄,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