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三日，顧傾城嚴格按照大師所說，每日清晨傍晚都沐浴熏香，而后一整天呆在祠堂，默默念經，平心靜氣儼然一副清心寡欲潛心修行的模樣，家里人對她這種行為已經司空見慣，除了喜兒會時常過來問問需不需要吃食，其他人根本不過問，就連一直想找她報仇的顧輕言來了幾次，見她這副模樣之后也懶得再過來了。

三日時間很快過去，這日一大早，顧傾城誰也沒帶，自己雇了頂轎子，獨自去了護國寺，小沙彌見她來，朝她行了行禮，二話不說將人帶去慧緣大師那里。慧緣大師也很講信用，早早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只等著她過來。

“施主，請躺在上面，閉眼，雙手將銅鈴捧在胸口心臟位置。”見她過來，慧緣大師指了指房間中的唯一軟塌，說道。

整間屋子十分陰暗，窗子和門都用黑布遮住，一點光芒也透不進來，軟塌被搬到屋子中央，周圍點了一圈紅蠟燭，蠟燭的光輝把屋子一下照亮，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起來，顧傾城乖乖躺了上去，按照大師說的，閉上眼睛，把銅鈴捧在胸口心臟位置。

她閉著眼，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大師在念著什么，具體內容她也聽不懂，漸漸地，一股熱流從丹田位置升起，從小腹一直流到心臟位置，再從心臟位置慢慢溢出來。接著自己手中的銅鈴就開始發熱，并發出清脆的聲響。

施法過程十分漫長，除了感覺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流失以外，顧傾城完全沒有其他感受，反而覺得身體暖暖的，半點痛苦也沒有。過了很久，久到她掌心被銅鈴的溫度弄得微微發燙時才聽到慧緣大師的聲音，此刻，他聲音十分虛弱，仿佛一下蒼老了許多歲。

“施主，好了，睜眼吧。”

顧傾城睜開眼，入眼便是慧緣大師的面容，隨即，她微微一愣：“大師，你……”

這時的慧緣大師果真比剛剛真的老了許多，臉上皺紋一下增加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萎靡極了。軟塌周圍點著的紅蠟燭也全都燒盡，留下一地燭油，屋內重新恢復昏暗。

“佛主慈悲為懷，施主不必內疚，老納本就是半條腿入土之人。阿彌陀佛。”慧緣大師說了這句，便坐在一邊，就算身份再高貴，敲著木魚，念起經來，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阿彌陀佛，多謝大師，傾城這就告辭。”見狀，顧傾城也不會不識趣，連忙起身，朝慧緣大師拘了三個躬，走了出去，出門后，還特意找來幾個小沙彌，幫著把遮擋門窗的黑布扯去，這才離開。

屋內，正在打坐的慧緣大師睜開眼，看著重新恢復光亮的屋子，滿意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就在慧緣大師施法的同時，國師院內，祁風同往常一樣與柳青云下著棋，柳青云也照例說著有關顧家大小姐的事情，二人一個說，一個聽，氣氛正好。突然，祁風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捂著胸口后退幾步，哇得一聲，從喉間吐出一口黑血，黑血一吐出來，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往日那些郁結于胸的悶痛突然一下消失不見，這個時候，一直掛在腰間的銅鈴無風自動，清脆的聲響傳遍整個房間。

見狀，祁風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一時間，看著叮鈴作響的銅鈴，神色復雜無比。

“風，你怎么了。”

祁風突然吐血，把一邊的柳青云嚇住，以為他的身體又出了什么問題，伸手便要過來給祁風把脈，但還沒摸到脈門，就被一只手給擋了回來。

“青云，是你告訴她的吧？”祁風神色莫名，幽幽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那神情，無端的讓人覺得要是不說實話下場會很凄慘。

“告訴什么？”柳青云有些不明所以，下一秒瞧見祁風一直看著自己腰間銅鈴，明白過來，他撓撓頭，不知該怎么開口，“其實不算是我說的，那天她回來還錢袋，我們的對話她全都聽見了，便主動找的我。”

說完，他看了一眼祁風，見其依舊幽幽地盯著自己，頓時覺得有些心虛，秉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柳青云毫不猶豫把顧傾城推了出去，開口辯解道：“是她不讓我告訴你的。”

“為何？”聞言祁風神色更加復雜了。

能為自己續命，卻不想讓自己知道，他們才見過幾面，值得嗎？

“她說這是她自愿的，你不需要知道。”

“真是個笨蛋。”祁風輕聲道，他撫摸著腰間的銅鈴，一時出了神。

似乎，這是第一次有一個人不計回報的為自己付出一切。

他伸手，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里面，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發酵，生長……暖暖的，熨貼了他整個身軀。

真是個傻丫頭。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微笑。

再說顧傾城這邊，出了護國寺，她才感覺到幫人續命之后給自己帶來的變化。現在是秋天，正直秋老虎時期，天氣算不上冷，加上今日艷陽高照，許多來往之人甚至只穿一件單衣，然而，她卻無端感覺全身發涼，整個人瑟瑟發抖，仿佛置身于寒冰地獄，那種冷，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

顧傾城輕嘆了一聲，默默將身上衣服裹緊了些，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第一次見祁風的時候他會穿著一身厚厚的狐裘了，身體弱帶來的冷，跟天氣真的沒有什么關系。

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好好吃上一頓，三天沒吃東西，快餓死了有木有？

到相府的時候已經晌午時分，還沒進門，就聽里面熱鬧非凡，時不時傳來女子銀鈴般嬌俏的笑聲，猶如百花齊放，引得路人經過時紛紛駐足觀望，但能進相府之人身份又會低到哪里，加上府門緊閉，看不到里面情況，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胡亂議論。

三日未進食，又剛剛損耗了性命，顧傾城現在巴不得趕緊回到自己的小窩，根本不想參和那些鶯鶯燕燕之事，便讓人悄悄打開大門，想悄無聲息的過去，但是，她不想招惹別人并不代表別人也會這么放過她，還沒等她過正門，就聽里面傳來一個略為耳熟的聲音。

“顧妹妹，既然回來了，何不和大家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