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瑾帶著朱青鸞一路狂奔,直到體內靈氣耗盡才停下來,這里離聽雨樓已經過了近百里,憑容玄的速度,短時間追不上來。
“瑾,你沒事吧?”見瑾臉色蒼白,身體撐扶著樹干才能站穩,朱青鸞擔心極了。
“我能有什么事?別瞎操心了,想想我們以后去哪里吧。”瑾滿臉虛汗,扶著樹干,強行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輕松道。
他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額頭上,原本紅潤的嘴唇也隱隱發白,連那件白襯衫都濕透了,渾身上下一點勁都使不上來。盡管這樣,他還是笑著。
見狀,朱青鸞咬了咬唇,深深看著面前的男人,下一秒,她猛地撲到他懷里,之前一直在眼框里打轉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來。
感覺到懷里的人兒身軀微微抖動,瑾愣住,幾秒之后,他慢慢抬起手,環住緊緊抱著他的人兒,聲音有些干啞:“你,哭了?”
為什么?
他有些不解。
“我害怕。”朱青鸞哽咽著,雙手抱得更緊了,生怕面前這個人會突然消失了。
“可是,我們已經出來了。”瑾茫然的睜著眼,心中有一些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情感涌了上來,讓他困惑不已。
“我怕你會死,怕極了。”
那種恐懼,比死亡臨近自己還要強烈,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如果當時小翎沒有進來……只是想一想,都覺得全身上下被人撕裂了一般的疼,那顆心,仿佛有人用重錘一下一下地砸,疼徹心扉。
瑾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張了張口,他想告訴她,他只是一部分元神,就算死了,也只會損失一些靈力,不會死。
然而,這句話在喉嚨里輾轉幾輪,終于又咽回肚子里。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幫她順氣,安慰道:“別怕,我不會死的。”
兩人緊緊相依,有那么一瞬間,瑾突然覺得,父神給的這具身子,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另一邊,容翎走后,容玄沒有派人去找朱青鸞,而是自己在房里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遣散了城中所有百姓,并昭告天下,解散聽雨樓。
而后,獨自去了神廟,再也沒出來。
幾天后,南楚。
“聽說了嗎?聽雨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聽雨樓不是很厲害的嗎?怎么會突然出事?”
“具體不清楚,不過聽說是聽雨樓的主人,他親自下令解散了聽雨樓。”
“真的假的?那他現在在哪兒?”
“這個不清楚,聽說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
……
酒館二樓,一位十來歲的小姑娘手中筷子一下掉落,眼睛呆滯的看著窗外,很快,眼眶泛紅,里面淚水打著轉。
哥哥,失蹤了?
是因為那個怪物嗎?
哥哥為了大家,自己承擔了一切嗎?
這個小姑娘正是幾天前從聽雨樓出來的容翎,自家哥哥的所作所為實在讓她難以接受,所以,她逃出來了,準備去找秦宇,誰想,剛到南楚,就聽到這樣的噩耗。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進來幾個人,還沒等她反應便跪在她面前,右手放在胸口,行禮:“參見小姐。”
“你們是哥哥派來的?哥哥現在在哪兒?”看到他們,容翎仿佛看到了希望,她跑過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領,問道。
那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搖搖頭:“小姐,屬下不知,主人下令讓我們以后貼身保護你。”
容翎松開手,一下滑到地上,全身上下的力氣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她捂著臉,無聲地流眼淚。突然,她想起之前在神廟見過的場面,心里有了主意。
“跟我回聽雨樓。”
聽雨樓。
短短幾天功夫,這里已經變得十分蕭條,之前的繁華安詳統統不見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屋里也是空空如也,容翎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神廟。
神廟還是那個神廟,但外面已經沒有重兵把守,她推開門,印入眼簾的是血,滿地的鮮血,哥哥的尸體就這么躺在屋子正中央,桌子上,那面鏡子布滿裂紋,時不時還泛著紅光。
見有人來,里面再一次印出一張臉,五官模糊,支離破碎的臉。
“容家人!”
鏡子里的人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無數條舌頭在鏡子里呈現,張牙舞爪地想要出來,但是,那面破碎的鏡子就像是一道堅實的墻,任那些舌頭怎么努力也出不來。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鏡子里的臉重復著這句話。
聽雨樓成立之初,他就和容家人簽訂過契約,他幫容家成就聽雨樓,而容家代代都必須找天資聰穎之人與他簽訂生死契約,并且幫他找氣運強盛的人來維持增強他的法力,這也是聽雨樓這么多年一直獨步天下的原因。
只是,鏡子里的人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陰溝里翻船。
容玄因妹妹的打擊和他同歸于盡,現在,他沒了容玄這個媒介,連鏡子也碎了,不久的將來便會消失在天地中,永永遠遠的。
“哥哥。”她走過去,一把抱住哥哥的尸體,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哥哥死了,那個疼她愛她的哥哥死了。
許久,她站起來,盯著破碎的鏡子,問:“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容家人該死,都該死!”鏡子里的人瘋了,拼命的撞擊鏡子,想要出來。
容翎這會兒反倒平靜多了,她命人拿來一把大錘子,掄起來,猛地砸了下去。只聽哐當一聲,鏡子上裂縫越來越大。鏡子里的人慘叫聲也隨之而來。
她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一錘一錘拼命砸著,尖銳的慘叫聲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無力,最后,什么也沒有了。
桌上,銅鏡碎的不能再碎了,流了一灘血,銅鏡里的臉,也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