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半個小時揣摩,測試正式開始,凌沫她們這場被分到最后,但是每場時間都不長,就算是最后,也只有十幾分鐘的差別。
凌沫看著手中劇本,開始琢磨角色。
故事背景是這樣的,有一對姐妹從小相依為命,妹妹小時候生了一場重病,所以心智只有七八歲小孩的模樣,姐姐為了把妹妹撫養長大吃了很多苦,最后,還因接住從樹上掉下來的妹妹而被砸斷腿。她們要演的就是姐姐剛剛得知自己的腿有可能會落下殘疾之后,妹妹前來探病的情景。而她演的,就是智障妹妹。
畢竟之前寫過小說也當做戲班的編劇,凌沫看劇本比一般人更能理解一些作者沒有直接表達但蘊含在其中的東西。
其他人可能會認為姐姐后來的轉變是因為這次事故,其實不然,姐姐雖然很疼妹妹,也文雅大方,但是這么多年來的苦日子讓她或多或少有些埋怨,加上這次因為妹妹落下殘疾,心里多年積攢的委屈埋怨才會借著這個機會迸發出來,劇本里很多細節都有暗示,所以后來姐姐對妹妹一系列的報復行為也就不難理解。
而妹妹,雖然心智不太成熟,但對于從小到大一直照顧自己的姐姐是從心里依賴的,她不明白自己給帶來了多大的災難,當意識到姐姐對自己不理不睬時,本能覺得恐慌,開始用各種方式吸引姐姐的注意,但就是因為這樣,更加加深了姐姐對她的怨恨。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當成那個妹妹,那個心智不全,視姐姐為世界上唯一親人的妹妹。
凌沫沒有演過戲,之前想得再好這會兒真正看到鏡頭心中總會有些緊張,越是想讓自己進入角色,越是進不去。測試已經進行到第四場,裁判席上評委隱隱露出些不耐煩的神色,就連導演也頻頻搖頭,下一場的選手見狀更加緊張了。
梁瀟的水平她比誰都清楚,要是她不能進入角色,被梁瀟襯托一下,她的成績會慘不忍睹。
眼看著第五場選手上去,距離她們出場只剩三分鐘,凌沫心一橫,拿出鏡子,看著鏡中自己的眼睛,開始給自己催眠。
催眠術是上一本小說時她纏著瑾教的,當時只是覺得神奇,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會派上用場。
兩分鐘后,原本凌沫的眼睛開始變了,變得異常干凈,里面帶著原本沒有的童真和對各種事物的好奇,整個人身上也開始散發出點點呆呆傻傻的氣息。
她滴溜滴溜看著周圍的一切,仿佛在人群中尋找什么,當目光掃到梁瀟之后,盯著看了幾秒,突然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神情中帶著很自然的親近,仿佛兩個人就是一起相依為命的姐妹。
另一邊,梁瀟也感知到凌沫的變化,心中微微一驚,隨即對這個平時膽小懦弱的人升起了警惕心理。
沒想到平時根本沒放在眼中的人居然有這么精湛的演技,看來不容小覷。
很快,第五場結束,由于太緊張,有一個連臺詞都沒記住,表演更是僵硬至極,脾氣甚好的導演都忍不住摔了一下劇本。
“下一組!”導演不耐煩喊道,心中暗暗后悔接下這次邀請。
他雖然年輕,但在導演界也小有名氣,而且,他的好脾氣在圈內是出了名的,能把他逼出火的演員真心少,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一批,好在只有最后一組了,不然,他真的要當場發飆了。
聽到導演點名,凌沫站起來,有些膽怯地看了導演一眼,而后迅速低頭,小心翼翼走到梁瀟身邊,輕輕抓住她的衣角,仿佛這樣才能安心一點。
被這么一弄,梁瀟本能皺了下眉頭,很快便意識到躲在身后的人已經進入角色了,現在的凌沫,不是凌沫,而是那個智障妹妹徐瑩瑩。
見評委和導演的目光轉過來,梁瀟也立馬進入狀態,她伸手將受驚的妹妹牽出來,溫柔道:“瑩瑩,別怕。”
聽到姐姐的話,凌沫抬頭看了一眼姐姐,在她眼中看到了鼓勵和肯定,才怯生生走出來,跟著姐姐到了指定的拍攝場所。
看到這,原本肝火旺盛的導演突然眼前一亮,趕緊坐正了身子,聚精會神的盯著畫面。
評委席上,興致缺缺的樂正霖也饒有趣味地看了一眼這組選手,沒想到在一個選秀節目上能發現這么好的苗子,真是后生可畏。
現場只有一個輪椅,進入攝像機范圍,梁瀟坐在輪椅上,很快從溫柔的姐姐變成剛剛得知自己腿有可能殘疾時絕望悲傷憤怒狀態。
這一點,已經完全進入角色的凌沫當然不會了解,她同剛才一樣,開開心心去拉姐姐的手,卻不想非但沒有得到往常一樣的回應,反而被姐姐大力甩開,她愣住,歪著頭,不解地看著滿臉冷漠的姐姐。
“你走,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梁瀟扭過臉,冷應道。
雖然心里多次告訴自己妹妹心智有問題,這次事故不能怪在妹妹頭上,但一想到從今以后可能雙腿殘疾,內心對妹妹的厭惡就再也止不住,甚至,在厭惡中還夾雜著絲絲恨意。
霧氣涌上雙眼,凌沫拼命眨眼睛,為什么姐姐會突然變成這樣?她理解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去抓姐姐的手,又一遍一遍被甩開。最后,她似乎死心了,雙手垂下來,站在姐姐身邊站了許久……
原本這個場景到這就應該結束了,導演剛想喊卡,突然,原本站著不動的人想到什么,咚咚咚跑出去,撿來一個紅色塑料袋,套在自己頭上,并且綁了個死結,再快速跑回來,蹲在梁瀟面前,傻乎乎笑著。
“姐姐,這樣你就看不到我了。”
梁瀟一愣,劇本里根本沒有這么寫,她不知道該怎么接,但不愧是女主,僅僅幾秒,她便恢復過來,剛剛幾秒的愣住也很自然轉化成復雜心情,她慢慢轉過輪椅,一下一下將自己推著離開。
那個背影,仿佛在向之前的姐姐訣別,堅定又帶著說不出的蕭瑟。
而被遺棄在原地的妹妹蹲在原地,頭上紅色塑料袋被風吹的速速作響,她一動也不動蹲著,也沒有跟過去,目光始終盯著前面的人,直到背影被擋住,她才慢慢低頭,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膝蓋中,那模樣仿佛被全世界遺棄。
頭頂上,紅色塑料袋被猛地一壓,噗嗤一聲,破了。場面瞬間多了點可笑成分,但那個把腦袋埋在膝蓋中的人兒仿佛沒有察覺,瘦弱的肩膀微微聳動著,無端讓人在可笑中覺得心疼。
在場所有人都被她們倆的表演帶了進去,甚至有人下意識抬起腳,想走過去抱抱她,安慰安慰她。但剛走兩步,想起這只是演戲,急忙頓住,撓撓頭,有些尷尬。就連導演都忘了喊卡。
現場,詭異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