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說到最后居然流了眼淚,這是我認識他那么多年,第一次見他流淚。他說,身為強者不能保護弱者反讓弱者為自己犧牲,簡直不配為軍人。他那天從沖天火光里僥幸逃生,回頭只看到滿目鮮血?!?/p>
盛柿腦子里這句話一直回蕩著,以往盛父從不在尹家村祭日這天前后離開鳳西,就怕有人來復(fù)仇,一方面擔心對妻女不利,一方面又想以命償還。
那日,盛媽媽一早出門是為了找唐太爺在前一天商量這件事,那張紙條,也是當天早上隨手托人轉(zhuǎn)送到太爺手里的,誰知唐太爺早在前一天就被兇手找了去。
盛柿剛出門,發(fā)現(xiàn)唐斌在轉(zhuǎn)角的屋檐下,默默依靠著墻角,眺望著遠方黑壓壓的天空。“唐斌?”
“你出來了?”唐斌拿起角落里的兩把傘,額前的碎發(fā)還未干,臉卻白凈了幾分,“我找了些人,送你回去。”
“嗯……”盛柿臉色不是很好,接過他遞來的那把傘。
“你……是問出了什么嗎?”唐斌皺眉,盛柿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總讓他覺得如鯁在喉,尤其是今早見到尹家村人的墓碑時,他隱隱能猜出一些門道了?!耙掖宓氖隆?/p>
“有點餓了,先去吃飯吧?!笔⑹晾@開話題,正欲提步往前走,被唐斌一把抓住了手腕。
“沒什么好隱瞞我的,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碧票蟠_實是被家里寵壞了的小霸王,可是,不代表他什么都接受不了。
盛柿沒敢回頭,手腕傳遞著少年灼熱的溫度,她停住了,回過頭來,嘴角微微一揚,蒼白虛弱的笑顏,“我沒有小看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p>
……
為了避免早上的事情再度發(fā)生,唐斌還是秘密地將盛柿帶回了唐家吃了頓午飯,實則也是為了將當年那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唐斌。
唐斌的情緒比她想象中的要穩(wěn)定,倒不如說,冷靜過頭了。
盛柿喝了口熱茶,驅(qū)散了周身彌漫起來的寒意,憂心忡忡地瞧著對面的人。
“啊,居然被這么個人將我們兩家玩弄于鼓掌之下,真是相當?shù)牟桓市陌?,哈哈哈?!碧票笠馔獾匦ζ饋?,更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在里面。“那個人是誰,盛夫人有提嗎?”
盛柿搖了搖頭,盛媽媽怕她知道了有危險,咬緊牙關(guān)死都不說,最后干脆避到暗處去了,不肯理她。
兩人面前一堆美味珍惜,可惜雙方都沒有心思吃。
“明日太爺出殯嗎?”盛柿忽然提起。
唐斌點點頭,仰頭閉眼,他無論如何也會給父親一個交代。
“我也……”盛柿話還沒說完被唐斌打斷。
“不行,今早的事情還沒解決,你不能出面,盛柿,這件事你別再插手了?!碧票笤谒龑γ?,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著。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爭論。
“我知道你母親是冤枉的,我會保住她的?!碧票箅p瞳深邃,像是流淌過的星河,“你們家我也會派人暗中保護。”
盛柿當然知道唐斌在想什么,“現(xiàn)在才讓我全身而退,恐怕晚了?!?/p>
“兇手就是想讓唐家和盛家一塊遭報應(yīng),現(xiàn)在盛媽媽入獄了還不夠,已經(jīng)盯上了你們了,盛柿,我不想你……”唐斌猛地一頓,神色復(fù)雜起來,“和現(xiàn)在躺在大廳的我爸一樣……”成為一具無法再說話的尸體。
盛柿還想說什么,唐斌起身,將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里,直到下午近黃昏時分,盛柿也沒見他再出來過,倒是跟在他身邊的阿強過來,說是唐斌早有吩咐,讓他送自己回去。
車內(nèi),盛柿忍不住和阿強問起來,“唐斌他最近是不是……變了很多?!?/p>
開著車的阿強嘆息了下,才說,“是啊,少爺他除了睡覺就是待在書房,從前愛吃的很多東西現(xiàn)在都吃不下,夫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但一邊又要管著老爺?shù)暮笫隆萍椰F(xiàn)在一團亂麻……”
這是兇手樂見其成的。
“你知道少爺從前多貪吃,為這事沒隔三差五就被老爺一頓好數(shù)落,現(xiàn)在……唉,希望趕緊找出兇手吧!對少夫……不對不對,是小姐你和少爺都是件好事啊?!卑娨策€沒習(xí)慣,如今盛柿坐在車上,總讓人有種回到半年前的感覺。
盛柿隔著車窗,望著雨后依舊陰郁的天,街上稀稀拉拉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
“慢著!”盛柿一著急,拍了拍前面的車座,“停車!”
阿強一驚,猝不及防地踩了剎車,及時地停了下來,他還想問出了什么事,就聽到車門迅速被打開關(guān)上的聲音。
盛柿下了車。
面前正是發(fā)現(xiàn)唐太爺尸體的茶館,如今已經(jīng)被警察查封,封條貼在門上,今日又下了場暴雨,保護現(xiàn)場的人基本被撤去了。
冷風吹著盛柿的茫然失措的臉,她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下,果然沒看錯眼……雖然微弱,還是透過薄薄的紙張投了過來的,光線。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