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的,安平一時半會的死不了,”曹白蘭恨恨的嘟囔了一句,張家婆婆興許是年紀(jì)大了耳背,就算聽見了也權(quán)當(dāng)聽不見,因為她的心里正打著別的算盤顧不上搭理曹白蘭。
張家婆婆背著小手佝僂著背,一雙小腳走的飛快,出了曹白蘭這院就去安平那邊等著人齊活兒了說事兒。
曹白蘭現(xiàn)在哪有閑心操心別人,眼瞅著榮老大把家砸個稀巴爛,眼前放佛還能看見那柄銀光閃閃的厚重菜刀就一陣膽寒。
當(dāng)時曹白蘭和富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待人走了,兩口子跟村外的兩條瘋狗一樣撕打起來,剛剛被榮老大扔到外面摔爛的東西都成了趁兒手的工具,這會子全都招呼到富貴身上,那動靜不比榮老大砸家時候鬧出來的動靜安生一分一毫。
曹白蘭估計是本著廢物利用的打算,把個臉紅脖子粗的富貴打急了眼。
“你打死我,打死讓你守寡。你打啊,沖腦袋打,沖命根子打,我的酒壇子都被砸了,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了。”嗜酒如命的富貴瞧見自己的酒壇子碎了一地,趕緊猛吸兩口院子里的酒香氣,可是酒香一會就散了,他的酒癮上來難受的手抖,脾氣也暴躁起來。
“打啊,你個臭娘們,讓你打,讓你打我,讓你砸我的酒壇子,”酒癮上來的富貴確實和一條瘋狗沒兩樣,齜牙咧嘴還流著哈喇子拳腳就朝曹白蘭身上招呼了一通,不過平日里就是個軟腳蝦的富貴,酒癮上來了也就是花拳繡腿,看著打曹白蘭打的挺熱鬧,沒一拳一腳頂?shù)纳鲜拢贿^勝在數(shù)量,這一陣折騰,曹白蘭的臉上胳膊上凡是看的見的肉全都掛了彩,連引以為傲的緞面衣裳也被撕的破破爛爛的跟個走街吃百家飯的叫花子一樣。
要不是大虎過來喊他們兩口子,這架勢,估計是打算打到天荒地老。
“爹,娘,奶奶喊你們過去說事兒,”大虎瞧著這院子比剛才榮老大走的時候還亂,再看一眼曹白蘭臉上的傷和身上被扯爛的衣裳,以為是榮老大打的,當(dāng)下就憤憤的說道,“娘,讓我大舅抓那個榮老大,看他還囂張。”
曹白蘭當(dāng)下也不好挑明是她們兩口子打架打的,就順著大虎的話應(yīng)了一句,沒想到日后惹了大禍。
“大虎,豆蔻是不是跟變了個人似的?”曹白蘭拉著大虎往安平那院走,富貴跟在后面酒癮過了,慫拉著腦袋,本來就短的脖子這會都看不見了,就像腦袋直接按在肩膀上似的,軟綿綿的跟沒睡醒一樣追著曹白蘭,還自己扇自己耳光。
“比以前干凈了,不過看著還是傻子,”大虎轉(zhuǎn)身回了一句,發(fā)現(xiàn)曹白蘭在豆蔻家門前抓了把土抹臉上了,還把衣裳也撕爛了,大虎不解的問道,“娘,你怎么了?”
曹白蘭翻了個白眼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道,“死老婆子喊娘和爹過來準(zhǔn)沒好事,這會子不裝可憐,指不定那糟老婆子要出什么騷主意來欺負(fù)咱家呢,一會見了那老不死的,你就跪地上開始哭,她說什么都別起來,知道嗎?”
大虎臉上的狡黠笑容看不出這個年紀(jì)的孩子該有的穩(wěn)重和擔(dān)當(dāng)反而笑的讓人膽寒,“放心,我知道娘的意思,肯定不能讓豆蔻那個瘋子家撈到好處。”
跟豆蔻的反常比起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曹白蘭上上去更不正常,還有后面跟著的自己扇自己巴掌的富貴,張家婆婆一瞧他們這德行,就知道剛才兩口子打起來。
張家婆婆剛抬了抬手,還沒開口,他的寶貝孫子‘噗通’一聲就跪到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奶奶,你別怪我娘,她拿了榮老大的銀子也是準(zhǔn)備給我叔爹請郎中瞧病的,你要怪就怪我,都怪我沒有過了童生試,不能考秀才不能戴官帽也不能孝敬奶奶,還要連累叔爹沒錢看病,嗚嗚嗚,”大虎說道這,曹白蘭吱哇一聲硬擠出了一出母子連心的苦情戲給張家婆婆看。
瞧著這一家子,小的小的沒出息,大的大的沒出息,張家婆婆眼中的精光慢慢散去,一絲渾濁的目光盯著低頭站在門邊的富貴,“兒啊,你們都給娘掙點氣吧,咱張家好歹也是十里八鄉(xiāng)的好過人家,瞧瞧這幾年你們把個家折騰成什么樣了。”
曹白蘭見婆婆話里有些松動,趕忙收住哭腔,“娘,你喊我和富貴來有什么事?”
本來就喊啞了的嗓子現(xiàn)在聲音更低了,聽的人直難受,張家婆婆抬抬手讓她閉了嘴歇歇,“行了,都別說了,你們聽著就行,富貴啊,娘知道你種了你弟弟的三畝田,這些年你們克扣他們家的糧食娘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天喊你們來,就是讓你們把田地還給安平。”
話一出,曹白蘭當(dāng)然不肯啦,朝富貴丟了個眼色讓他上去跟張家婆婆哭窮。
富貴這個酒鬼,只能看懂這酒,哪分辨的出娘們臉上的眼神是什么。
傻戳戳的站了半晌,曹白蘭看著指望不上他了,又踹了大虎一腳,剛消停了一會,大虎又哭上了,“奶奶,咱們家的收成大半都拿去賣錢給叔爹買藥了,要是地再還回去,叔爹病重下不了床,三畝莊稼就荒廢了,奶,您可得考慮清楚啊。”
曹白蘭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她帶出來的兒子,就是眼皮子活,要不是地契和房契全握在這個死老婆子的手里,她早就把這個老不死的掃地出門了,這些年哄著騙著,不就是為了早點讓老太婆安心把房契地契都交給她管理,安平的地她是不可能輕易交出去的。
豆蔻權(quán)當(dāng)這一家子在耍猴戲,瞧著剛剛眼冒精光的奶奶愁云滿面,知道她動了惻隱之心,可是誰來心疼豆蔻的娘,心疼豆蔻的爹爹,心疼豆蔻吃奶的弟弟和寄養(yǎng)在外的妹妹?
一間破草房就打發(fā)了她們家這些年,下雨漏雨冬天漏風(fēng),對門吃穿用度樣樣撿貴的,豆蔻家卻要拿一年積攢下為數(shù)不多的銀兩供全家花銷,自己家卻關(guān)起門來饑一頓飽一頓的吃糠咽菜。
桂花早就想把地要回來了,當(dāng)初曹白蘭不經(jīng)她同意就直接耕種了他們家的田地,當(dāng)時找張家婆婆念叨過幾次,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娘,你看豆蔻現(xiàn)在不瘋也不傻了,您就別賣她了。你看咱家豆蔻還會給他爹采藥治病,這身板雖小也能幫著我收拾地里的農(nóng)活,吃奶的娃現(xiàn)在也能背著下地了,您就看在安平的份上,讓大嫂把地還給我們娘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