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華怎么還未來?”依文夫人瞧了邊上的陳嬤嬤一眼,陳嬤嬤頓時笑著接話。“已經差人去請了。聽說為了能在春試拔得頭籌,小公子近日來十分刻苦,日日挑燈夜讀。昨兒或許是睡晚了些,今兒就起晚了。”
依文夫人聽到這句話,面上帶上了一副若有似無的笑意,眼中隱隱有著寵溺之色。“這孩子就是死心眼,不懂得調節調節,要按照這樣熬下去,遲早會熬壞身子的。”
物華陪同依文夫人站在門口,“燁華有這個志愿是好的。他也不小了,母親不必為他擔憂什么。”
依文夫人點點頭。
“公子….慢點…”遠遠傳來的男聲讓府門外的眾人視線齊齊凝聚在了來人的身上。
燁華因為跑動,面頰通紅,大步走到了依文夫人面前的時候還有些微喘。呼吸調整過來之后,他面有愧疚之色的與門外的幾人道歉。
“好了,走吧。”依文夫人不等他解釋,遞給了他一個眼神,便轉身上了早就在門口等著的馬車。
燁華苦著一張臉跟著物華上了車。“哥哥。”
“昨兒又睡晚了?”這次的馬車很是寬敞暖和,內里特意擺上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放置著一些糕點。坐在物華身邊的綠繞伸手端過一盤桂花糕,眨巴著眼捏了一塊遞到物華的面前。
物華低頭瞧了瞧綠繞手中的糕點,很給面子的咬了一口。甜膩的感覺讓她蹙了蹙眉,做了個推開的手勢。“你自己吃吧。”想著這次也沒什么事情,物華就帶了活潑的綠繞出來。
或許綠繞就是等她這句,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張嘴就在物華咬過的那塊桂花糕上加了一個牙印,物華瞧著綠繞那一臉幸福的表情,好笑的搖了搖頭。
注意到燁華并沒有答話,物華抬頭一瞧,發覺燁華真怔怔瞧著綠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物華覺得綠繞先前的動作很可能是讓燁華誤會了,不過她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馬車行駛的非常穩。
或許是因為最近睡眠不足的關系,燁華在上車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抬眼望見燁華眼瞼下濃重的黑色,物華將手中的書放下,從一側拿過披風。
“我來。”糕點塞的滿嘴,綠繞拍了拍小胸脯,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利落的起身,拿過自己的披風,輕輕的給燁華披上。
物華瞧著她鼓囊囊的嘴巴,無奈的搖頭。
注意到物華的表情,綠繞開懷的咧嘴一笑。
不知行進了多久。
物華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她伸手撥開竹簾向外瞧去。
縉云山上的普渡寺,香火鼎盛。
瞧了一眼還在昏睡之中的燁華,物華做了一個手勢,讓綠繞在車內待著,她越過燁華,下了車去。
“太子妃娘娘。”身披紅袍袈裟,手中捏著一串楠木佛珠,眉目慈祥的老主持向前躬身。
“住持,許久不見。”曲瓊華施了一禮。
住持微微一笑,回禮。“娘娘有禮。”
物華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曲瓊華一直在與老主持探討些什么了。
身披娥黃素旋外衫,散花翠綠百蝶裙,曲瓊華身姿輕盈凹凸有致,膚若凝脂淡雅如蘭,倭墮在面頰兩側的水晶點翠發出淡淡的光暈。尤其襯托出一雙美目顧盼生輝。
這世間所有的贊美之詞灌注在她身上都描繪不出她身上萬分之一的美。
仔細看去,她的眉目與物華簡直是如出一轍,除去她眉目間比物華多了些初為人母的柔和以外,兩人站在一起,外人根本難以分辨。
物華靜靜走到曲瓊華的身側,兩人身量相差不大,兩張極為相似的臉給人震撼無比又眼目一新的感覺。
“太…”物華行了個禮,一個字才說出口,曲瓊華便已經微微抬手制止了她的話。
“即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物華點了點頭,對上那雙與自己容貌十分相似的臉,唇角輕啟。“瓊姐。”
曲瓊華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與老主持說了幾句什么。
依文夫人則是瞧了瞧物華的車廂,低聲問道。“燁華呢?”
物華淺淺勾唇,寵溺的搖了搖頭。“想來是因為最近太過刻苦,一上馬車便睡了。”
“如此。”依文夫人使了個眼色,身側的陳嬤嬤會意的向著馬車方向過去了。
陳嬤嬤還未接近馬車,便眼見馬車車簾被人掀開,綠繞率先下來,對上陳嬤嬤的目光。她低聲應道。“小公子醒了。”
綠繞一邊如此說完,一邊垂頭站在了物華的身后,物華眼尖,只見她耳根通紅一片,也不知是怎么了。
燁華才從馬車上下來,便對上曲瓊華含笑的眸子,他微愣了片刻,迎上前去。“瓊姐。”
“小公子。”依文夫人手邊站著的陳嬤嬤頓時笑著提醒。“應當給太子妃娘娘行禮才是。”
截斷了陳嬤嬤的話,曲瓊華唇角輕抿。“在這佛家重地,自家人哪需得如此多禮。”
說罷,她伸手拍了拍燁華的肩膀,笑著對依文夫人道。“母親,細細數來,本宮也有三載未曾見過燁華了,本宮尚記得,出嫁之時,燁華只到本宮肩膀處。如今卻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也到了該娶妻納妾的年紀了。”
依文夫人聽到這話,只是笑意吟吟的將目光移到燁華身上。
“瓊姐。”燁華面上飛快略過窘迫之色,但那不過片刻功夫,他關懷的問道。“瓊姐,你得身體休養的如何了?”
“難得你有心。”曲瓊華輕輕頜首,一舉一動極其優雅。“本宮身體已無恙。”
聽她們寒暄完,住持這才適時的插話。“娘娘,禪房已經備好。”
“勞煩住持了。”曲瓊華微微抬手,身后跟著的徐兒立馬上前。“你跟著這位小師傅去吧。”
她回頭,笑意盈盈的轉過來,瞧向物華。“物華,可有閑心陪我走走?”
物華輕輕頜首,應承下來。“恩。”
尤其是三四月份,普渡寺后的一片桃花林正值花季,爭相怒放。這兩日可供香客留宿的禪房倒是特地空了出來,不許香客留宿,只為迎接貴人。
盡管如此,人流量也是只增未減。
“那邊排那么長的隊伍,是為了什么?”曲瓊華的腳步微停,目光微瞇。
普渡寺外搭建了一大一小兩個涼棚,涼棚外排了幾行長長的隊伍。
從物華與曲瓊華這個角度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在原地等待了片刻,丫鬟回來,低聲回稟。“娘娘,聽聞有個名醫,搭棚免費為百姓瞧病,已經兩三日了。”
“恩?”曲瓊華來了興致。“不知是哪個名醫?”
丫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大概。
曲瓊華也不在意,回過頭來瞧著物華。“瞧瞧?”
物華點點頭。
想來也不是光光,只有物華幾人對這個所謂的名醫感興趣,物華一路走來,已經看到了不少面熟的名門閨秀。
坐在涼棚內的男子穿著最為簡樸毫無裝飾的銀白長衫,不笑之時面容冷峻出塵。微微含笑般的耐心模樣,又如同萬古冰山瞬間融化春暖花開般沁人心脾。
莫孜然?
物華發覺一側的曲瓊華腳步停了下來,也是十分錯愕的模樣。莫孜然與物華一同長大,是小時玩伴,與曲瓊華自然也是。
因為物華與曲瓊華容貌出眾的緣故,不少人都偏過了頭,直勾勾的盯著他們這個方向。
所以莫孜然也發覺了物華他們,抬頭望過來,雙目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迷蒙。
被他瞧見,自然不能不上前打招呼。畢竟前段時間,還是莫孜然將曲瓊華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物華與曲瓊華走到了莫孜然身前。
莫孜然神思恍惚,看著她們一點點接近,直到走到了自己身前,眼中神色復雜。
半晌這才好似反應過來,從攤位后站起,似乎想要行禮。
曲瓊華卻是揚起一個禮貌疏遠的微笑,輕聲道。“莫大夫不必多禮。”
她轉過身,目光望向長長看不到盡頭的隊伍。“本宮記得,莫大夫你的意愿便是,學的一身好醫術,救濟天下百姓。”
曲瓊華唇角輕抿,目光閃動,情緒波動卻在一瞬間被壓制下去。“如今從漓水澗出師歸來,看來莫大夫并未忘卻其本,倒是難得的很。”
言罷,曲瓊華又似想起些什么。“前段時日,勞煩莫大夫保下本宮性命。聽聞殿下派人送去的謝禮盡數被莫大夫退了回來。”
曲瓊華揮了揮手,喚過幾人來。“本宮瞧著,莫大夫你這里好似缺人手,不如便讓本宮這幾個丫鬟,幫襯一二。”
說罷也不容許莫孜然拒絕,那幾個丫鬟聽話的站到了莫孜然身后。
物華注意到莫孜然的面色越發蒼白,也不知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還是怎么,靜候了片刻,他唇角微勾,低垂下頭。“多謝太子妃娘娘。”
他聲音極輕,這句話似乎用盡了他渾身上下的力氣。
“恩。”曲瓊華微微點頭,轉過身子。“還有如此多的病患,莫大夫切記注意身體,莫要勉強撐著。本宮便不打擾了。”
莫孜然再次抬頭,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點點頭。“還望太子妃娘娘安好。”
物華目光在莫孜然與曲瓊華身上流轉了一圈。片刻之后,回過神來,對著莫孜然點點頭,便跟著曲瓊華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