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兩艘裝飾華麗而又精致的畫舫徐徐劃來,寧漠賢妃領頭,一眾妃嬪隨后,大家各自入座,此時正值陽光熾烈之時,那湖水遠遠望著果直呈瑩瑩藍色,兼著微微清風,真令人神清氣爽。
賢妃笑道:“這仙藍湖果真美如仙境,與這南山景色也是相得益彰。”
葉美人接口笑說:“恕臣妾愚昧,總覺得那岸邊光禿禿的太過單調了,若是植上些垂柳不知是不是好些?”
眾人尚未說話,劉昭華搶先一步道:“垂柳有什么好看的,還莫如在湖里種上荷花呢,到時盛開千頃荷葉,映著荷花,多好看啊。”
葉美人撇撇嘴道:“仙藍湖以藍色聞名,依你說種荷葉,那不掩蓋住它的特質了嗎?”
劉昭華白了她一眼:“那依我說種垂柳還是畫蛇添足了呢。”
兩人正爭執不下寧漠開口道:“好了都別說了,什么垂柳荷花,弄的朕頭都暈了。”
說完看向我:“淑儀你覺得呢?”
我此時有一半的心思放在坐于畫舫那一頭的顧君堯身上,但也沒忘了聽葉、劉二人的對話,因此見寧漠相問便微微一笑:“臣妾覺得,仙藍湖宛如一塊寶石,既是寶石,那么無須任何東西裝飾。”
寧漠贊賞地點頭,便聽尹淑妃接著笑道:“到底是珍淑儀見解最高,真令眾姐妹汗顏,不過,既是寶石,那么也無懼任何東西裝飾,淑儀覺得呢?”
我笑著回道:“嬪妾陋見,自然是淑妃娘娘說的有理。”
寧漠見狀便道:“仙藍湖乃天然形成,本就無需其他點綴,珍淑儀言之有理,都別再說了。”
尹淑妃聞言臉色一僵,終是未再說話。
一時行至湖中心,景色更加優美,風也大了起來,誰知從前方劃來了幾葉小巧精致的蘭舟,卻是專門為了會劃槳的人自個兒劃著游玩,如此更有意趣,我不免想起了在浣花村泛舟采蓮的日子,一時心癢難耐,便興致勃勃地提出要親自泛舟。
寧漠當即反對:“不行,這湖太深,危險。”
我笑道:“這倒無妨,不過多派幾個人跟著罷了,今日難得出宮,嬪妾只是想盡一盡興。”
寧漠沒辦法只得應允,然后叫過幾個人吩咐了一番。
我于是興高采烈地上了蘭舟,初花對此一臉不可思議,還未及說話賢妃已先驚道:“淑儀可千萬小心,這水這么深掉下去可不是玩的。”
我笑道:“娘娘放心吧,妹妹從先在家劃慣了的。”
劉昭華站在船頭一臉艷羨地看著我:“姐姐還會泛舟呢,妹妹也想,只可惜你那一葉小舟怕是載不動妹妹這體格。”
甫一說完,先把寧漠給引笑了,我忍不住笑道:“載你倒是綽綽有余,只不過你會嗎?”
她無奈地搖搖頭。
“那就等你會了再說吧。”我笑著說完,目光瞥見立于船頭左側的顧君堯,正沉沉地看著我。
我心下一動,為了掩飾神色忙一篙點開。
許久未劃了,所幸手還不生疏,這種感覺像是又回到了浣花村,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只身徜徉在藍天碧水之中,天高水闊任我行,忘卻了一切煩惱。
美中不足的是身后始終有幾個人依舊不遠不近地跟著,明明也知道是職責所在,可我還是覺得無形中像是在提醒我今日已非昨日,不由賭氣想甩開他們,便在轉身返回的時候突然加快了速度,果然不大一會便看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我心情大好,速度愈加快了起來,靠近畫舫時看見寧漠攜著一眾人等還立在船頭等著,一見我安然返回頓時堆下笑道:“這可遂了心了,還不快上來。”
一邊說一邊向我伸出了手,我放下篙子也把手伸過去,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站在船頭那側的顧君堯,他始終望著遠方,神情默默,波瀾不驚。
就在這時忽聽船上起了一陣異響,緊接著寧漠已抓著我的手忽然一滑,我整個人失去重心,“撲嗵”一聲掉進了湖里。
我會劃船但并不代表我識水性,水沒過頭頂的那一刻似乎聽見了寧漠焦急的驚呼聲。
仙藍湖果然很深,陽光直直照射下來,眼睛所觸及到的全是一片夢幻的藍色,周圍很安靜,我知道此時做什么都是徒勞,只能一任身體往下沉,漸漸地有窒息之感,喉嚨也很疼痛,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還沒有查清阿慈真正的死因,縱使陰間相逢,我有何顏面見她?還有顧君堯,如果真的就這樣離開人世的話,那我好想再見他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念致使頭腦出現了幻覺,朦朦朧朧中我竟看到了他向我游過來,一身白衣在碧藍的水中縹緲晃動,他的面龐很沉靜,但眼中卻滿是焦灼的擔心,娘說做人不能太貪心,那么我的愿望實現了,是不是就真的快要死了?
我慢慢地想閉上眼睛,然而下一刻卻感受到了他近在身畔的真實觸感,他一只手攬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從后面托著我的后腦勺,然后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很難說清楚那一刻的意識是突然清醒還是驟然迷渙,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連出于本能都不知該做什么動作,只記得本來搭在他肩上的手漸漸握緊,然后又慢慢松開……
那種感覺真是終生難忘,我知道有他在,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了。
盡管后來我知道那是他為了救我性命在替我渡氣而已。
這件事情令所有的人都飽受驚嚇,我自己更是心有余悸,所幸無甚大事,回宮之后聽初花說寧漠拉我的時候之所以滑了手是因為被劉昭華不小心撞了一下,為此寧漠還大發雷霆說若我沒事就算了,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絕不輕饒她,把個一向嬉皮笑臉慣了的劉昭華當場嚇哭了,后來我被顧君堯安全救出,還是在賢妃的勸解之下寧漠才作罷。
我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劉昭華雖說平日沒輕沒重,但當日在畫舫上的人并不多,她怎么偏偏在寧漠要拉我上來的時候撞上他了呢?哪里有這么巧的事?
思及此便讓半夏去把她請了過來,彼時她正因此事不高興,撅著嘴,臉色漠漠的,我歉然道:“都是因我才讓妹妹受委屈了,姐姐在這里給你賠罪。”
“我才不要呢,跟你又沒關系。”她將臉一扭,“要怪就怪陛下,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誰知他連聽都不聽。”
聽她這話我更加斷定了之前的猜測,于是笑道:“到底怎么回事妹妹說來聽聽,等日后我見了陛下定為你討個清白。”
她這才轉過臉正色道:“那時不是姐姐泛舟回來了嘛,陛下一時高興過去拉你,然后我就湊熱鬧也跟過去看,誰知不妨那甲板上有水,一腳踩滑摔了下去,同時還撞到了陛下,結果不就……”
說完兩眼一翻:“你說這么倒霉的事怎么偏偏讓我碰上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哪里知道腳底有水嘛。”
我點點頭:“如此說來倒真是無心之失,只是那甲板向來干凈,怎么會無端有水呢?”
她哼了一聲:“要是知道原因,我就不會平白受這一場氣了。”
我仔細想了想:“那你摔倒的時候有沒有碰到那水,是冷的還是溫的?”
“溫的。”她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看著她:“你確定?”
“當然啦,那水浸到我的小腿時明明就是溫熱的。”
她說完奇怪地看著我:“姐姐問這個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沒事兒,隨便問問,對了,上次那個配方你喝了沒有?感覺如何?”
“天天都喝,感覺……”她說著不好意思一笑,“就是如廁的次數增多了,身體也輕快了不少。”
“那就好,要天天喝,不許吃太油膩的東西,正好我宮里的小廚房前日做了一些點心,口感極好,且是無糖的,你順便帶一包去吧。”
說著便讓半夏取了來,她笑嬉嬉接過:“姐姐宮中的東西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時辰不早了,姐姐好生休息吧,妹妹告辭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宮中人多嘴雜,游船之事妹妹切忌不要向他人提起才好,總之我相信你就行了。”
她“嗐”了一聲:“這么晦氣的事我才懶的和別人說呢,姐姐放心吧。”
我點點頭,讓初花送了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