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她們會棄車保帥,方才那樣一問不過是為了給寧漠警個醒兒,但聽了葉美人這話還是心生慍怒,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證據?難道葉美人不知道證據是可以偽造的嗎?”
她臉上青白交加,終于不再作聲。
賢妃度量著這一切,向寧漠笑道:“珍淑儀想必累了,陛下帶她回宮休息吧,這里的事臣妾自會處理妥當。”
寧漠想了想道:“也好,你全權處理了吧?!?/p>
說完伸手過來扶我,然而我雙膝早已酸軟麻木,被他這乍然一下用力整個身體失去重心,跌倒在他的懷里,半夏有心,掀起裙子一看,只見膝蓋處竟隱隱滲出了血跡。
寧漠二話不說將我攔腰抱起,走之前只吩咐了賢妃四個字,嚴懲不怠。
回到樂云宮寧漠親自替我擦藥,兩邊膝蓋俱已腫起,他極認真地一邊吹一邊擦,爾后道:“明日朕便下旨封你為瑤依夫人,位從一品,不受三妃管治?!?/p>
事情來得太突然,我一時愣住了,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是太高興還是太驚訝了?話都忘了說?!?/p>
“陛下剛才之言令瑤惜萬分感動,只是東祈自建國以來還未有進宮不到半年便被晉升夫人之例,若依陛下此言,瑤惜怕是要永載史冊了?!?/p>
“再驚人的例都是人定的,朕為了你,愿意破這個例。”他說著輕拍我的肩膀,“瑤惜,朕知道你在這后宮中舉步為艱,你若要怪,就怪朕的身份吧?!?/p>
我微微動容,只得佯裝嗔道:“瑤惜不在乎,瑤惜寧愿天天舉步為艱也不要與陛下生分了?!?/p>
伴隨著他輕輕一笑,我心中卻驀然有些傷感,我對他,終究是亂不了分寸的。
想到此我坐直身體笑道:“陛下,瑤惜才上了藥,想靜躺一會兒,不如趁這個時候請陛下去幫瑤惜辦件事兒如何?”
“居然敢差使起朕來了?!睂幠p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說吧,朕一定盡力辦好?!?/p>
我忍著笑道:“臣妾想請陛下代臣妾去一趟淺雨閣,恭賀劉昭華有孕之喜,怎么樣,這件差事很好辦吧?”
寧漠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說,微微怔了怔后也笑道:“難為你倒記著這個,也罷,朕就去一趟,你好好躺著,朕晚間再來?!?/p>
我忙道:“劉昭華才有孕在身,難免依賴著陛下,更何況臣妾這腿傷,恐有不便……”
話未說完臉上飛紅了,寧漠無奈地笑笑:“朕只是來看看你。”
我頓時松了口氣,面上嫣然一笑:“那臣妾就等著陛下了?!?/p>
他轉身離去,隨后半夏走了進來:“奴婢打些水替淑儀洗一下臉,重新勻個妝吧?”
我點點頭:“只洗臉,勻妝就不必了?!?/p>
半夏便回身去端了盆水進來,將毛巾擰得松松的替我拭面,頓了頓道:“今日好險?!?/p>
我閉著眼睛:“從陸風臨進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沒事了,后來診出劉昭華有孕,實屬意外之喜?!?/p>
半夏嘆了口氣:“此事乃天意,但是葉美人等的精心算計,著實可恨。”
“是啊,她們是急功近利漏算了一著,假如事先真的暗中給劉昭華服食過紅花的話,哪怕一次,我就完了?!?/p>
半夏默默:“防不勝防,看來淑儀日后需得更加小心才是?!?/p>
我疲憊地睜開眼睛:“自從進了這皇宮,我何曾有一日掉以輕心?”
話剛說完,只見初花走進來:“陛下走了?”
我正有事要問她,因此便命她近前:“今日你是如何請到的陸太醫?尹淑妃遣去的人你又是怎么處置的?”
初花聞言面有得意之狀:“我知道淑儀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張太醫進殿,因此我就把先把那個小宮女給打暈了放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然后再裝成尹淑妃的人去太醫院,我本來是想隨便找個誰的,結果那么大的一個太醫院就只有一個張太醫在等著,我就心知不妙,當時是準備也把他打暈了給藏起來的,能拖一會是一會,誰知剛要動手時陸太醫回來了,我就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走了,那個張太醫都沒反應過來?!?/p>
初花說到此放聲大笑,我也笑道:“你這個魯莽的性子有時候倒是有些用的?!?/p>
“不過那個宮女算著時間也該醒來了,她不會在尹淑妃面前告一狀吧?”
我笑看了半夏一眼,她向初花抿嘴笑道:“由她告去,這會子就算有天大的苦楚,她們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吞?!?/p>
我笑而不語,透過軒窗望著外面那一片生機,心中有一種對未來朦朧的不安感,今日之事是天意讓我化險為夷,但愿不要用我往后的運氣去還。
翌日。
宣政十八年農歷九月二十八,這一天對于掌管史事的史官來說絕對是個值得記錄的日子,寵冠六宮的民女南宮瑤惜破例晉封從一品夫人,封號瑤依,禮部尚書劉中鈺之女劉慕蝶有孕,晉封從二品昭媛,賜居碧瑟宮,太常寺少卿葉偉興之女葉菁菁心胸狹隘,謀害帝王寵妃,廢去封號,打入冷宮。
消息傳到時我正與蘊月在宮中說話,宣旨的內侍一走,她便忙不迭下拜:“嬪妾見過瑤依夫人?!?/p>
臉上卻是促狹的笑意,我點頭道:“好,你倒是第一個取笑我的人?!?/p>
“姐姐說哪里話,我是真心嘆服。”她說完豎起三根手指,“善哉,后宮至少會平靜三個月。”
我搖搖頭:“未必。”
蘊月仍堅持:“她現在就算有心也無力???”
我撥弄著身旁才培育起來的嬌嫩君子蘭,語氣也空淡似蘭:“太后快要回宮了?!?/p>
蘊月“晤”了一聲,半晌道:“其實太后喜愛尹淑妃除了她的琵琶妙之外,大約也是因為與護國公關系不錯,可她到底只是義女而已,這差的可不止一層?!?/p>
我依舊淡笑:“的確,這對于你們來說自是不以為然,但是對于我卻綽綽有余了?!?/p>
蘊月的眉頭也不禁含了一點愁緒,我笑道:“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如今還愁不到那里,再者我若是時時刻刻都因為身世而自卑于人,哪還能在這宮里待到今日?!?/p>
蘊月攜了我的手,無比真誠道:“姐姐放心,不管別人是如何看法,我始終與你親密?!?/p>
“那是自然,我心里明鏡兒似的呢,今日若不是你來我打算去看劉昭華的,現在不如一起去如何?”
“姐姐自己去吧,我早下了帖子請殷離修大人為我作畫兒呢,此刻也差不多該去了?!?/p>
我“嗤”地一笑:“偏你這么愛美,下次也別叨擾別人了,面前放著一個現成會畫兒的人呢?!?/p>
蘊月半是驚訝半是喜悅:“原來姐姐也擅丹青?。俊?/p>
我打趣道:“不過略知一二罷了,怎的你要不要試試?如此正好解救了殷大人,免得再被你煩燥了?!?/p>
她倒是訥訥了起來:“姐姐說笑呢。”
我笑著拉她一同站了起來:“好了你快去吧,我也該走了,再晚一會子保準慕蝶已經睡午覺了?!?/p>
她點點頭:“那我便走了,如今劉昭媛有孕在身,姐姐可要萬分小心呢。”
“我知道,我可是比她自己都要小心呢?!?/p>